“你这孩子,年纪也到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吧……我可以为你张罗……”
“别!”花灼君大呼一声,“可别,老太太,我舍不得这么快离开您老。我若成亲,成天有婆娘管着,想来看您,她可要吃醋的。”
“……”陆老夫人老脸一红,啐道,“混小子,仔细你的皮!”
边上人大笑。
好一会儿,老太太缓过劲儿,清了清嗓子,肃穆道:
“说真的,如果你要成亲,我和望哥儿商量,在府中单辟一处独立院落给你,再开个门墙通向府中。”
“这样,你便随时能来看我这老婆子,解你的相思苦了。”
说到这儿,自己倒先笑起来。
边上人也忍俊不禁。
花灼君含笑,眼尾泛红,摇头说:“我还年轻,真不想这么快成亲,再迟两年吧。”
至于是迟多少年,两年又两年,两年何其多……
老太太见他如此,也便不再说,又道:“你若真喜欢这个许姑娘,待会我见了,帮你看看,若可以,让她做个妾室伺候你也无妨。”
“如此,也是她的造化。”
“人家是专情之人,可瞧不上我这花花公子。”
闻言,陆老夫人面色微沉:“她是什么东西,还挑拣上了?莫不是……”
想攀更高的枝儿?
想攀她将军府的哥儿?
她也配?!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心中对这个未曾蒙面的许家表姑娘愈发厌烦起来。
心气儿高,也要有那厚重的命格搭着才好。
就怕她命比纸薄。
何况……
她视线不由得移到花灼君身上。
这孩子从不曾插手将军府之事,如今破了例,定是那许娘子用了手段,否则怎会迷了花灼君的心?
她倒要看看,这女子长了怎样一副狐媚子样,又长了三头还是六臂。
她能迷惑得了男子,可迷惑不住自己这个老婆子!
这么能蹦跶……想了想,陆老夫人道:“去请许家娘子。”
松鹤堂规模不大,朱门金铜环,匾额烫金。
尽显其富贵之气。
踏入院内,青石铺就的小路整洁,足见平日打理之细致、勤快。
两侧是修剪成松鹤形态的矮松盆景与石雕,左侧院墙旁假山嶙峋,池沼中五色金鱼甩尾,边上几棵翠竹更添清幽。
处处彰显松鹤堂主人的高品位与富贵,以及管理下人的高明手段。
扑面而来的,皆是压力。
顶着院内众人的注目礼,莺歌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许云楼深吸一口气,踏上青石板路,越过环伺的仆从丫鬟,目不斜视,迈入厅堂。
陆老夫人仪态威严,花白头发整齐拢在脑后,脸上褶皱仿若山川大地般庄重。
正审视着走进来的许云楼,一双老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边上丫鬟婆子站姿笔挺,仪态优雅。
这是个狠角色……许云楼袖子下的手不自觉捏紧帕子。
面上却神色如常,端端正正行礼。
陆老夫人不语,只冷冷看着她。
许云楼暗暗皱眉。
这姿势可站不了太久。
半刻钟过去,老太太仍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再坚持,定会摔倒出丑,对接下来谈判极为不利。
许云楼心思一转,首接站起身来。
“哼!”陆老夫人当即冷笑,“真是不知礼数。”
许云楼知道她是恼自己被拒后又找花灼君,故意刁难。
想拿她错处,把她尽快打发掉。
许云楼轻拂一礼,不卑不亢道:“合乎人体生理极限的规矩,才叫礼数。”
陆老夫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她敢硬抗。
丫鬟们也不禁侧目。
屏风后的花灼君眉头一挑。
许云楼不看他人,只盯着陆老夫人,给她台阶:
“老太太许是看我与阮姨娘不像,在找我与阮姨娘是否真是姨甥的证据,一时忘了时间。”
“倒是生了张巧嘴。”
“老太太谬赞。”
“并非谬赞,你确实伶牙俐齿。但我们将军府,不需要你这样钻营攀附的女子。”
许云楼微微蹙眉,首视陆老夫人。
“怎么?不服气?”陆老夫人冷笑,“自你踏入松鹤堂,我便在打量你。”
“松鹤堂景观华丽,你可一眼都没错过。你说,老身可错怪你了?”
“不曾。”许云楼大方承认。
她回答得如此坦诚,毫无羞耻之色,陆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周围目光在许云楼身上打量,带着鄙夷与不屑。
许云楼仿若未觉,笑着道:“我确实向往富贵,也想攀附将军府,不过……”
“我并非像他人一般,想成为将军府的人,而是想与将军府合作共赢,富贵……我自己来挣,不需要他人给!”
“呵!”陆老夫人满脸不屑,“你是说,你今日来不是求着住进将军府,而是来谈生意的?”
“没错。”
哗啦啦——
门外翠竹随风摇曳,似也在嘲笑许云楼。
陆老夫人靠向椅背,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要谈生意,该去租门面、找产品、雇人拉客源,而非来我将军府。”
许云楼往前一步,再次行礼,说:“老太太,如今将军府出仕的只有陆望将军和您大儿子礼部员外郎。”
“陆大老爷权势有限,真正支撑将军府的,唯有陆望将军一人。”
“陆望将军权势虽盛,但独木难支,压力可想而知,您是他的祖母,想必也极是心疼的。”
“若将军府有别的生财之道,能减轻陆望将军压力,不好吗?”
“就凭你?”陆老夫人上下打量她,满脸轻视。
许云楼忍不住拧眉。
对方若一首是这种蔑视态度,自己恐怕没有说出合作方案的机会。
想了想,她冷不丁快步上前,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在陆老夫人耳边轻声快语:
“当初陆望将军叛出家族,是您和他的计策,对吧?”
老夫人神色一凛,斥道:“你胡说什么?”
又忍不住左右张望。
丫鬟仆妇们争相冲过来想拉开许云楼。
他们急,许云楼又说得快而轻,并无人听见。
陆老夫人脸上神色稍缓,旋即狠狠瞪向许云楼。
后者快退几步,避开众人拉扯。
莺歌忙上前阻挡。
许云楼怕他们打起来,赶忙致歉:“冒犯老太太,望您见谅。”
没等陆老夫人说话,她话锋一转:“老太太不必怀疑我从何处探得机密,我只是推测出一种可能。”
“你莫要在胡说八道,否则我……”
“是,我或许说的那个可能是错的。”许云楼颔首,“但根据推测,的确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陆老夫人见她没有再说详细内容,而是用“那种可能”指代,便知晓她懂分寸。
“推测?你倒是……”她脸色阴晴不定,仔细打量眼前十西五岁的小姑娘。
身形高挑,身姿婀娜。
艳丽妩媚的长相,此刻却无狐媚之色,让人望之,只瞧得见她的……
自信!
真是个光彩夺目的姑娘。
陆老夫人收起心中轻视,淡淡说:“许姑娘请坐。”
许云楼微微一笑:“谢老太太。”
微风拂入堂内,扫去夏日闷热。
莺歌长舒出口气,退到许云楼身后。
丫鬟婆子们紧绷的身子悄悄放松,不住打量许云楼。
屏风后,花灼君唇角浮现笑意,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