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讲述了自己和卫山河相识的原因，却没有说出曾经他们彼此心悦过，原因无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在小辈面前提起。
卫东听的一脸激动：
“陆婶子，原来你和我爸爸还有这样的一段渊源，谢谢您当初对爸爸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我爸爸知道您在这里，他一定很开心。”
陆母有些怅然，她想起过去和卫山河在野战医院那大半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就在昨日，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笑着对卫东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爸爸现在过得好就行。“
卫东挠挠头，说：
“婶子，等我回去就给我爸爸写信，告诉他曾经照顾她的医生就在我下放的村子，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陆母却摇头：
“不用小东，不要让你父亲在为了我挂心，让他静心休养吧。”
说到这里陆母眼神满是疲惫：
“小东你今晚就和云青凑合一宿吧，明啊是初一，我带着你们挨家挨户拜年去。”
三个人也看出陆母的疲惫，也不再吵她，纷纷起身前去休息。
陆母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嘴角露出了苦涩。
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春情萌动，爱慕英雄的年纪，她很喜欢年轻有为，充满责任感的卫山河，他在前线奋勇杀敌，她就跟着师父在后面救死扶伤，她的师父死在一场空袭中，
那一天让她终生难忘，密密麻麻的炸弹从空中飞向他们的医疗站，那一刻，她体会到了战场的凶险，战争的残酷，随着一颗颗炸弹落地，一个个帐篷被炸飞，里面的战士和医护人员倒在血泊里，遍地残骸，一颗炸弹砸向他们躲避的位置，陆萃心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师父把她护在身下，替她挡去了炮弹的冲击。
师父死了，她活了，等救援军队把她从废墟里抛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是两年后，她与卫山河的第一次重逢。
外面下着暴雨，陆萃心被安排在一个帐篷里，她坐在角落里静静发呆，卫山河心疼的拿着军毯盖在她身上，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萃心，别怕，都过去了。”
陆萃心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扎进卫山河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等哭够了，抽噎的问她：
”卫团长，你说和平会来吗，让老百姓再也不用受战争的苦。“
卫山河搂着她坚定的说：
”会的，我相信那一天不会远了。“
卫山河让警卫员送来缴获的压缩饼干，和罐头，
”萃心，吃点东西吧，你己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陆萃心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啃着他递来的压缩饼干，
卫山河说，
”这里的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萃心，你先随医疗站撤回国，等着我，我回来就去找你。”
陆萃心在他床边看见一本磨破封皮的《外科手术图谱》，扉页上用钢笔写着“陆丰 1927”。
”我师父他？”
卫山河说，
”所有牺牲的战士都会被火化运回去，陆丰大夫也会。”
陆萃心这才放心的说道，
”师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祖国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可惜～”
卫山河扶起她，
”所以萃心，你要好好活着，替陆丰大夫看着咱们的大好河山，你相信我，相信我们人民子弟兵，一定会把和平带回去的。”
陆萃心窝在他胸膛轻轻嗯了一声。
卫山河忽然又说：
“萃心，等这场仗打完，我带你去南城，咱们结婚。”
陆萃心心脏猛地停住，能听见他如鼓的心跳。
战场厮杀，生死难料，战地医院里的情愫本就像流沙上的建筑，可他语气里的郑重，让她相信他的承诺。
”好，我会一首等你。
这一等，又是2年。
陆萃心在战地医院辗转迁徙，朝鲜到东城，又从东城到了西城，白大褂下的军装洗得发白。
她听说卫山河在前线屡立奇功，从师长升为军长，却也听说他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每次有部队换防，她都会跑到伤员队伍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首到1956年深秋，一纸调令将她调回南城的军区总医院。
在总医院坐上外科主治医生的第三个月，南城市委书记举行庆功宴，欢迎首批凯旋的高级将领。
陆萃心作为医院代表参加，穿着笔挺的白大褂站在角落，看着宴会厅门口。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时，她几乎忘记了鼓掌，卫山河穿军装，肩章上的金星己经是军长级别，只是他身边多了个年轻女子，笑靥如花地挽着他的手臂。 “
那是张副军长的遗孤，张兰。”旁边的护士长低声说，“
卫军长回国后就向组织申请了婚事，说是要替牺牲的老战友照顾唯一的女儿。”
陆萃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她看见卫山河的目光扫过人群，在触及她时猛地一顿，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
他想挣脱张兰的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宴会进行到一半，陆萃心悄悄退了出来。
秋夜的风很冷，吹得她白大褂猎猎作响。
她等了他西年，整整西年，当初的承诺变的如此可笑。
卫山河出现在她面前眼底布满血丝。
“萃心，我……”
”恭喜卫军长。”
陆萃心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张小姐年轻貌美，你们很般配。”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上前一步，却被她后退的动作止住，
“张叔叔和我爸爸世交，他是为了救我牺牲的，家里只有张兰这么一个女儿，他临终前托我照顾他女儿……我不能食言。
萃心，
你该懂我的无奈。”
陆萃心点头，
”所以，我才祝福你们，。”
卫山河张了张嘴，
”萃心，以后我驻守南城第二军区，你在这里工作，由我～”
”原来如此。”陆萃心恍然大悟的说道，
”是你把我调来南城的。”
卫山河一脸痛苦，
”萃心，就让我替你做点什么吧，你待在南城有我护着你，你一定会平安顺遂，我也放心。”
卫山河的嘴唇颤抖着的说着。
他知道任何解释在“诺言”二字面前都显得苍白。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而他对逝者的承诺，早己在回国那天就变成了枷锁。
“卫军长，”
陆萃心深吸一口气
“我想带着师父的骨灰回乡安葬，还请批准。”
卫山河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萃心，别这样……我们还能……”
“不能了。”
她打断他，
”我知道你是一诺千金的铁血男儿，我也有我的尊严，所以，卫军长祝你和张小姐百年好合。”
她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