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上的野杜鹃开得正艳,
萃心背着竹篓同甜水村一起来做工的小媳妇儿们说说闹闹,捡着石块,
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拿着凿子敲击着巨大的石块,叮叮当当伴着盛夏的知了声。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变成黑压压一片,狂风西起,飞沙走石,
周大爷看着突然变化的天空,对众人喊道,
”怕是要下雨啦,大家都停一停,到棚子避一避雨,等雨过了再干。”
许寒舟望着头顶阴沉下来的乌云,皱着眉,手里的凿子也停了下来,他走到周大爷面前,语重心长的说,
”怕不是下雨那么简单,我担心是暴雨,到时候山体很容易被冲垮,这是一座石山,周围却长满杜鹃花和草药,说明土质疏松,暴雨后很容易发生泥石流,山体塌陷,我建议立即组织大家远离山体。”
周大爷不满的看着他,
”我看守石厂快十年了,一进六七月就是雨季,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周大爷一招手,
”大家到山下的工棚避一避雨,等雨过了再来干活。”
众人听话的跟着周大爷下山,
许寒舟目光如炬的看着盯着她的陆萃心,坚定的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场雨绝对小不了。”
萃心刚要说什么,豆大的雨点落了下去。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雨水打在滚烫的石头上冒起浓浓的烟雾,许寒舟一手拉着萃心,一手拉着宋玉玲,
”跟我来。”
众人匆匆下山,好多人都躲进棚子里避雨,
许寒舟却拉着宋玉玲和陆萃心不停的往空地上跑。
大壮媳妇儿看到萃心冲她招手,
”萃心,跑什么跑,别听劳改犯的妖言惑众,咱们青石山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山体滑坡坍塌,快进来避避雨。”
萃心停了下来,
冲着跟随周大爷前往工棚的众人大喊,
”不管真假,大家先远离这座大山,没事更好,万一有事大家能有个安全保障。”
可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许寒舟是在危言耸听,没把萃心的话当回事,继续往工棚走去。只有小部分人信了许寒舟跟着他们不顾头顶的大雨往空地田野跑去。
雨越下越大,狂风裹挟着暴雨肆虐。石厂的排水沟很快被淤泥堵住,积水漫过脚踝,裹挟着泥沙往工棚涌去。
突然,“轰隆隆”几声巨响传来,山体开始晃动,一块块巨石滚落,泥石流如猛兽般汹涌而下,瞬间就将工棚掩埋。
那些原本不听劝告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些听了许寒舟劝告的村民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幕。
萃心想冲过去救人,被许寒舟紧紧拉住,
”你不要命了吗,能坍塌第一次,就能坍塌第二次,快去镇上报信叫救援。”
有腿脚利落的撒丫子就往镇上跑,
萃心咬了咬牙,转身跟着几个年轻人朝镇上奔去。
一路上,雨水打在脸上,视线都有些模糊,可他们不敢停下。
而留在原地的人,看着那被泥石流掩埋的地方,眼中满是惊恐与悲伤。许寒舟安慰着众人,让大家先稳定情绪,去村里的集结人手过来帮忙救人。
很快,镇上的公安救援队伍跟着萃心他们赶来了。
村民自发集结了救援队,一起在泥泞中仔细寻找着幸存者。
经过一番努力,陆续有被困人员被救了出来。
周大爷是幸运的,被棚子里的几个树干挡住了巨石冲击,没有砸到他身上,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被抬出来时,他满脸懊悔,拉着许寒舟的手痛哭着说:
“是我不听你的话,害了大家。”
大壮和大壮媳妇却没那么幸运,滚落的巨石砸在他们身体上,脑袋受到重击己经没有生命体征,还有不少村民遭遇了不测,死伤近二十人。
萃心浑身湿漉漉的跪在大壮和大壮媳妇儿身边,任由雨水打在她身上,手上沾满了鲜血和泥水,无论她如何施针急救,这两个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一看她。
明明刚刚还在寻求她给她儿子改名字活生生的人,此刻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是两具。
这两口可都是好人,为什么就死了呢?
萃心呆愣愣的坐在泥水里,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蒙上白布用担架抬手。
许寒舟于心不忍的看着她,他知道现在对于陆萃心来说深受打击,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她。
这场灾从发生到救援结束结束仅用三个小时。
当最后一名伤者被抬出时,许寒舟浑身透支地瘫坐在泥水里。
他身上虽然带着刑具,但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指挥了全场。
陆萃心蹲在他面前,用沾满污渍的手背擦去他额前的雨水:"许寒舟,救救你,谢谢你救了我,救了大家。"
许寒舟望着她沾满泥浆的脸,忽然想起那些无辜被他亲手终结的生命。此刻眼前的姑娘,用温柔和善意,在他布满裂痕的心上种下了第一株绿芽。
镇领导听完周大爷的讲述,严肃的批评了他,让他等待处理。
又走到许寒舟面前,上下打量他,得知他的身份后也不禁肃然起敬,
”许将军,山林作战经验丰富,这次多亏您,及时组织的救援,让很多村民免去危险,我一定会积极报给上级,表彰将军的贡献。”
许寒舟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换做谁知道的情况都会提醒大家。”
……
石厂被封了,就如许寒舟所说,上级派了地质专家过来调查,这座石厂土质疏松,暴雨过后很容易发生滑坡坍塌,是一座危山禁止开采活动。
石厂没了,他们劳改犯的身份还在,经过请示,上级让他们进了柳河镇的劳改所,在那里同村子里的村民一样种地干农活。
连他们手上脚上的镣铐也免除了。
说是劳改所,其实就是一排破土胚房,里面有一张炕再无其他。
即使这样许寒舟都觉得很满足,他身上的铁链被去除,就代表他被认可了,以后他还会继续努力,争取摆脱劳改犯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