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颜自从那晚没接高曼琳的电话,对方就日日催她回林家,她一概置之不理。
恰逢林禹生日,高曼琳决定大办宴席。
作为女儿,林书颜若不出席,无异于彻底撕破脸。她还没拿到户口本,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出席。
宴会厅上方,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斑。
林书颜手中握着香槟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禹,与在场的各位长辈一一打招呼。
往年,无论何种规格的宴会,都没有过这流程。
而今年,她与宋景淮的事情传开后,不少人都将她视作未来的宋夫人,想要借机巴结讨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还是林总教女有方啊,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背地里没少偷笑吧。”
“书颜名字取得好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怪不得能考上京大,像我家的考不上都送到国外去了。”
“对了,书颜今年要从京大毕业了吧,准备哪里高就?”
林书颜刚想开口,林禹先接过话茬:“这个不用她们小孩子操心,曼琳会安排好的。”
“你这老家伙,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好老婆呢!”
林禹笑着摇头,一副谦逊模样:“那里的话,就是比较幸运。”
宴会过半,高曼琳做好妆扮,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从楼上下来。
这场鸿门宴才刚开场。
高曼琳一如既往得会伪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书颜,景淮怎么没来啊?”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得真切。
身旁的客人们一听到宋家掌权人的名字,瞬间来了精神,纷纷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林书颜:“他晚点到。”
“这样啊……”高曼琳替她放下手中的香槟,握住她的手:“那书颜跟妈妈上个二楼吧,妈妈有事跟你说。”
林禹在一旁颔首,附和着说道:“去吧。”
林书颜点点头,一步一步跟在高曼琳身后。
她不怕高曼霖打她,因为宋景淮待会就来,她不可能蠢到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来到二楼转角处的房间,高曼琳把房门一关,反锁。
少见的没有情绪失控,反而是有条不紊的问话:“给你的药,你用了没有?”
“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林书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呵,没有合适的时机?”
高曼琳盯着她忽然笑了,那抹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尾,却没抵达眼底。
“我的好女儿长大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还要妈妈办宴会邀请才肯来看妈妈。”
“以为攀上宋景淮就想和我们林家割席?”
林书颜摇了摇头以示否认。
高曼琳拉开鳄鱼皮手袋拉链,拿出一叠光面照片,“翅膀硬了就想断线,真以为妈妈养你这么大做慈善呢?来瞧瞧你自己这副乖模样——”
说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她手中。
林书颜的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就像被火燎到般猛地瑟缩,血液瞬间从脸上褪去,不敢再看。
一张照片掉落到地上。
透过房间内的灯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高曼玲也不捡,抽出手中的照片,一张一张塞到林书颜手里:“掉了也没关系,妈妈手里多得是。”
林书颜不得己看到这些照片的全貌。
那是lou照。
照片里的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防备地袒露着所有,双眼紧闭。
她根本不知道高曼琳是什么时候拍的。那些她以为安全的瞬间,竟都成了任人宰割的时刻。
林书颜只觉天旋地转,胃部翻涌着泛起酸水。
“怎么样,对自己的身材还满意吗?”
她艰难的开口:“你想做什么?”
高曼琳笑了笑:“妈妈不想做什么啊,只是想让我的女儿乖一点。”
又是这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在高曼琳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提线木偶。
像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的困境。
不知是愤怒还是惊吓,滚烫的泪珠在林书颜的眼眶里打转,无法控制的滴落。
"别哭啊,妆花了怎么办?"高曼琳假意要替她擦泪,指尖却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不过妈妈好久没见你哭了,看你哭了,心情舒坦多了。"
高曼琳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眼底是病态的愉悦,仿佛在欣赏一件破碎的艺术品。
“给你的药,抓紧时间用上,否则妈妈就找别的男人让你怀孕咯。”
林书颜气得控制不住颤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你好好想想一下吧,什么时候哭完什么时候下来。”
“尽快哦~”
高曼琳转身时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如同一声声催命符。
房门关闭的瞬间,林书颜再也支撑不住,将录音笔关掉,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从压抑的呜咽声到失控的嚎啕,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照片?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被领养到林家。
被拍了那样的照片,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当年死在孤儿院里。
……
林书颜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进浴室。
她跪坐在冰凉的瓷砖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浴缸里翻涌的水流,首至即将漫溢。
那些照片一张又一张在她脑海里重现。
溢出来的水将绸缎礼服晕开深色水渍,如同逐渐蔓延的黑暗。
整个人沉入水中的瞬间,湿透的礼服裙变重,像蛛网般缠绕着她的西肢。
发梢开始浸到水面,她慢慢地、慢慢地往下坠。
就在鼻腔即将没入水面的千钧一发,洗漱台旁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林书颜猛地抬头,水珠从睫毛尖坠落,滴入水中。
她大口呼吸着,拖着沉重的身子拿起手机,沾了水渍的手指在屏幕上打滑,好不容易接通。
“林指挥官,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宋景淮说话尾音带着一丝宠溺。
“我己经到宴会门口了,再不让我进保安要把我当流浪汉轰走了。”
林书颜想起昨夜时,她告诉他:“别带礼物,掐着结束时间来。”
他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此刻听着他故意放软的语调,喉间突然涌起咸涩,他真的会把她那些小心思,当作重要的事来回应。
哪怕他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宋景淮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确定还在通话中:“怎么不说话?”
“我……”她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像泡发的宣纸,一捏就碎。
“嗯?”
“我不小心弄湿了裙摆,你待会进去宴会厅让我妈准备一条裙子给我,好吗?”
“好,你不要着凉了。”电话那头传来门关闭的闷响,似乎还能听见他加快的呼吸,“先拿浴巾擦干,空调别开太低。”
林书颜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却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