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光穿透朦胧，终于聚焦在眼前人身上。
她的低马尾随意垂落到一边，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精致又干净，神情溢出欣喜。
舒颜看他真的醒了，来不及说什么，就松开他的手，飞奔出去呼唤医生。
目送那抹纤瘦身影消失在门外，宋景淮的睫毛轻颤，喉间发一声微弱叹息。
片刻后，舒颜带着一众医生匆匆返回。
宋景淮半阖着眼，任由冰冷的听诊器贴上皮肤，机械地回应着医生的问题。
首到房门重新闭合，将喧嚣隔绝在外。
舒颜看他毫无力气的模样，问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宋景淮蹙了一下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良久，薄唇轻启：“你是谁？”
舒颜僵住，“你不记得我了？”
她很快敛起情绪，礼貌地笑容浮上嘴角。
"宋先生，我是这里的护工。既然您醒了，我的工作也该结束了，就不打扰了。"
她一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不……不是……"
宋景淮急切的呼喊在身后响起，带着明显的慌乱。
"回来！舒颜...别走！"
病床上的金属监测仪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碰撞声，同时混着虚弱的喘息。
舒颜本己走到门口，听见这动静，还是忍不住回头。
毕竟这人刚脱离危险，谁知道会不会逞强伤了身体。
“叫你装。”她佯装嗔怒，语气却不自觉软下来。
“我错了。”
男人语气还是很虚弱，搭配这个道歉，看起来是“楚楚可怜”。
他伸手要去拉她，却因舒颜正转身去倒温水，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
舒颜将温水递到床边，吐槽道：“道歉倒是道得挺快。”
还想装失忆？
短剧看多了吧！
宋景淮盯着玻璃杯，又示弱："手抬不起来。"
"哦，那你就渴着吧。"舒颜作势要收回手。
“咳咳，可是我……好渴。”他配上压抑的咳嗽声。
舒颜瞪了他一眼，还是将杯沿轻轻抵住他干裂的唇。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入喉间，宋景淮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眸底闪过一丝雀跃。
"你还是关心我的。"
“知道我关心你，你很得意吧？”
宋景淮见她没有否认，内心那叫一个开心呀～
他强撑着身子，倚着雪白的枕头半坐起来，扯动的输液管让监测仪发出短促的蜂鸣。
舒颜看着他的动作，手抬起又放下。
宋景淮迫不及待勾起嘴角，尾音轻轻上挑："我不止得意。"
“你为了证明这个，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车祸，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手段？”宋景淮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脸上挂着肆意的笑，“都是意外。”
“呵，意外？”
“嗯，意外。”
舒颜很不满他这个态度，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死活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宋夫人给她看的监控里，他故意打方向盘踩油门撞上去的画面，现在想来都是后怕。
稍有不慎，命悬一线。
“宋景淮，你再这样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我真的不会理你了。”
“我不这样你就会理我吗？”
……
沉默片刻。
宋景淮率先败下阵来：“别不理我。”
这句话像根羽毛，轻飘飘落在她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舒颜小声道：“没有不理你。”
她只是担心。
下一秒。
宋景淮的手突然拉住她的腕间，微凉的指尖轻轻往下拉，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掌心。
舒颜：“不是说抬不起来？”
“牵手就可以抬起来。”
他仰头望着她，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
这副模样看得舒颜心里发软，任由他攥着不放。
宋景汐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公司离医院不过十分钟车程，听说哥哥醒了，她一脚油门就冲了过来。
此刻看着病床上十指相握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来得实在太早。
踩什么油门，应该让车子自己慢慢溜过来。
不过，怎么发展得这么快？都拉上小手了。
“我……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们两个了。”
宋景汐“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舒颜慌忙要抽出手出去解释一下，却被宋景淮攥得更紧。
他突然捂住额头，声线无力："舒老师，我头好痛......"
"景汐都要误会了！"舒颜压低声音，又不敢真的用力挣脱，只能瞪着他。
“没有误会，她看到的就是事实。”
宋景淮果真是得意上了。
其实只要稍一用力，她就能挣脱开的。
但她没有。
她怕他真的受伤。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有些答案早己昭然若揭。
——
接到消息的宋家人都赶来医院，转眼间，原本宽敞的病房挤满了各个宋家分支的长辈。
此起彼伏的关切声里，从洗手间回来的舒颜在门口望着被众人簇拥的病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闯入者。
她悄悄退到走廊，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何姝追了出来：“舒颜。”
舒颜回头：“怎么了？”
"真的谢谢你。"何姝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却微微发颤，"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与景淮无关，是阿姨对你的歉意。"
舒颜笑了笑，摇头婉拒她的好意。
抛不开宋景淮。
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宋景淮要是在五年前就忘了她，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宋夫人现在也是不想看见她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很难归咎于对错。
而且宋夫人还替她教训了江芷，她很感谢。
“你这样什么都不要，我才更加愧疚。”
"阿姨不用想那么多。"舒颜轻声道，“接下来是我和宋景淮之间的事了。”
何姝思虑一番，轻点着头：那封信...你看了吗？"
舒颜心头一紧，耳尖发烫。
早不知道够她丢哪里去了。
"实在抱歉，我...我忘了。”
“没关系。”何殊没有介意，继而道：“阿姨亲口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当年，阿姨那些话确实对你造成了伤害，这是无法开脱的。”
“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去否认当时的自己。我不满的从来不是你，而是林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商业手段。”
“当年我只想着家族大局才找你谈话，却没料到那时你正经历困境，我的话反而伤了你。”
何姝眼眶泛红，抬手拭泪，“阿姨为五年前的事，再向你郑重道歉。”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日光透过玻璃轻柔的洒在两人身上。
舒颜眨了眨眼睛，隐去水光。
仿佛看见五年前那个哭着从咖啡店走出来的自己。
"都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笑容终于从心底漫出来，"有些心结，总要自己解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