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师，出事了！"保育员焦急的声音穿透电话，背景里夹杂着孩子们慌乱的哭喊声。
"安院长上楼收衣服时，踩到这两天漏水的楼梯滑倒了，现在昏迷不醒，怎么叫都没反应！"
“我刚刚打了120，想着跟你说一声。”
天际突然炸开一道惊雷，震得人耳膜发颤，吓得宋景汐拉着舒颜往屋檐下躲。
舒颜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半小时前还笑着和她们告别，怎么转眼就......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嗓子发紧对着宋景汐说道：“安姨摔倒了，我得回去。”
宋景汐瞬间反应过来："我和你一起！"
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两人踩着积水狂奔，好几次险些滑倒。
宋景汐穿着短裙倒还没什么，舒颜的裤脚全部被泥水溅湿了。
好在福利院离得不远，气喘吁吁赶到时，只看到救护车闪烁的红蓝灯光从福利院门口开出来，刺耳的鸣笛声越来越远。
保育员红着眼眶守在福利院门口，看到舒颜的身影，立刻跌撞地递上一把雨伞，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
"舒老师，安院长刚送去市医院，孩子们听说后都闹着要跟去......"
她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痕，哽咽着补充，"救护车上没有家属陪着，医院那边......"
"我去。"舒颜拿着伞柄手紧得泛白，"我是家属，现在就过去。"
宋景汐一边打着伞一边眼疾手快打电话给保镖立刻过来接。
风大雨大的，只能先走到办公室那边躲雨，等保镖把车开过来。
大雨把福利院浇成一片朦胧的水幕，仍然能看见教室里的孩子们在窗户挤来挤去大喊着什么。
保育员解释：“救护车来的时候，他们非要跟着去，我怕耽误时间，只能先把她们锁在教室里了。”
舒颜担心教室里面闷热，又跑过去把窗台都打开。
好几个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
“舒老师，安妈妈不会有事吧？”
“舒老师，你带我……我们去医院，我也要去！”
“刚刚，安妈妈，躺在地上，头上流了好多血。”
“我也要去医院！舒老师快点放我们出去！我要去医院！”
舒颜强忍下情绪，开完窗户就回到办公室对保育员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保育员用力点头：“你放心。”
车内顶灯昏黄，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交错的水痕。
舒颜坐在后座里，和救护车的工作人员沟通着情况。
“昏迷状态，情况很不乐观，家属要及时赶到，因为送进icu前要签病危通知书的。”
“好，辛苦你们了。”
舒颜挂了电话就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景汐握住她冰冷的手：“会没事的。”
舒颜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嗯。”
她又拿出手机在网上查【老人送进icu情况很严重吗？】
【老人在楼梯上摔倒，下病危通知书是正常的吗？】
【摔倒后头上流了很多血，一般是什么情况？】
舒颜手指不断滑动着，问着一些她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想看到不一样答案的，想看到可以让她放心的答案。
都说好人有好报的，安姨做了那么多好事，老爷肯定会保佑她的。
从源洲到市医院用了一个半小时，还碰上下班高峰期，在路上堵了一下。
舒颜一到医院就签了病危通知书，安眉立马从急诊送进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由于情况危急，安眉的ct报告加急出来了，医生脸色凝重。
“脑挫裂伤导致脑出血，目前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定，处于休克边缘，后续治疗必须等体征稳定后再议。”
舒颜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手里的CT报告还带着余温，脑海都充斥着医生的话。
生命体征不稳定。
休克。
这些天源洲的雨没停过，顶楼有缝隙漏水到二楼的楼梯上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安姨每天去顶楼收衣服，下来时抱着衣服，看不见脚下，打滑、踩空、摔倒……
这些都是可以提前规避的。
都怪自己，明知道那里漏雨没去修，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成日走上走下也没个提醒。
老人家的骨骼，如何承受得住那样剧烈的坠落？
舒颜想起安眉送进icu的样子，躺在病床上，周身缠绕着蛛网般的管线，连接了各种仪器。
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像是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她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她自己。
宋景汐缴完费过来找她，舒颜看了一眼缴费单，拿出手机要给她转钱。
她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不用，我也希望安院长平安，这是我心意。”
舒颜嘴上说着好，依旧用另外一个软件把钱打给了宋景汐。
朋友帮忙不是义务，不能因为她有钱就花她的。
宋景汐看着手机里的转账通知，有些受伤。
她还是这么见外，和18岁时一样。
她看着她，无奈道：“舒颜，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被舒颜轻轻一句“有需要会拜托你的”带过。
ICU进不去，两人坐在并排坐医院长椅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雨。
路过的病人或家属来去匆匆，偶尔能听到哭声和急促的轮椅声。
舒颜盯着自己裤脚晕开的深色水渍，雨水早己凉透，她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知觉。
认真把医院的联系方式存好，将手机音量调大。
算着手头上的存款，再加上做手术，各种花费，她没有过多考虑就联系了房产中介。
县城那套房子，得尽快出手。
又打电话给了保育员问了问孩子们的情况。
她说孩子们都很乖，可舒颜听到手机那边遥远的哭喊声。
怎么会乖呢？
那些从襁褓时就被安眉带大的孩子，亲眼看着最依赖的“妈妈”倒在血泊里。
然后被科普书里的救护车接走，他们又害怕又担心。
她至少还能守在医院，而他们只能被锁在福利院的教室里，看着救护车鸣笛远去。
她不忍心，可也没有任何办法。
挂断电话后，外面的雨声愈发绵密，风吹着打在窗户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舒颜突然平静的开口：“景汐，我觉得我好像扫把星哦。”
宋景汐一听，不用多联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她：“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关你什么事？”
“你少在那里乱想，一个自己撞得车，一个意外摔落，又不是你害的。”
“别给自己扣这种荒唐帽子！”
舒颜垂眸，看着那湿透的裤脚，声音比窗外的雨水更凉薄。
“幸福从来都是握不住的幻影，我伸手抓得越紧，它就碎得越快。”
“小时候求而不得，长大了以为能自己抓住幸福，到头来...还是这样。”
她的声音破碎，一首强撑着的泪水砸在手背上，晕开更深的水痕，
“我的人生真是倒霉死了。”
“如果可以重来，我想在林书言去世那天和她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