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宫殿的大门在身后关闭的刹那，纪渊感到魂核中的真名之种突然静止。
不是停止运转，而是像被某种力量按下了暂停键。他试探着向前迈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产生无数回音，每个回音的间隔完全一致——这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
"无间境，无时间。"
苍老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纪渊猛地转身，判官笔横在胸前，笔尖金光照亮了方圆三丈——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浮雕，仔细看去，全是前八世"林衍"死亡时的场景。
"墨老？"纪渊的声音在殿内形成奇特的共鸣。
一根蜡烛突然在百步外亮起。烛光映照出盘坐在蒲团上的透明人影，灰白胡须垂到胸前，右手维持着握笔的姿势，正是当年渔村逝去的墨老。
"小渊啊..."人影抬头，眼中流下两道发光的泪，"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纪渊箭步上前，却在距离墨老十步处撞上无形屏障。判官笔自动在屏障上画圆，金光照出上面细密的裂痕——那不是普通结界，而是由无数"衍"字拼接成的封印。
"别费力气。"墨老的残魂摇头，"这是我自己设的禁制。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纪渊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墨老苦笑，指向西周墙壁，"看到这些浮雕了吗？混沌的轮回陷阱不止九世，而是无限循环。每一世的'林衍'都会在死亡时被复制，成为下一轮的养料。"
烛光突然摇曳，映出墨老身后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碑上刻满"渊"字，每个字的笔画深浅不一，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纪渊瞬间明白了："凌清雪每一世都..."
"都在这块三生石上刻字，用魂魄为墨。"墨老艰难地移动透明的手指，触碰石碑，"但她不知道，这块石头其实是我从混沌核心偷来的。"
纪渊走近石碑。真名之种重新开始旋转，与碑上的文字产生共鸣。最上方那个最新鲜的"渊"字突然浮起，化作光点融入他眉心——是凌清雪本体在镜中世界留下的最后讯息。
「第九劫实为骗局，混沌欲借你重生」
墨老看到纪渊骤变的脸色，叹息道："她发现了？比我预计的早。"残魂突然剧烈波动，"听着，混沌根本不是要毁灭天道，而是要借九世轮回把你培养成完美的容器！"
"什么？"纪渊如遭雷击。
"初代观测者犯了个致命错误。"墨老的声音越来越急，"他们以为分离的是混沌的力量与意识，实际上分离的是混沌的'理性'与'人性'。"他指向纪渊胸口，"你就是混沌缺失的人性面，而白衣人是理性面。"
殿外突然传来撞击声。墨老残魂颜色骤变："他来了！快把手放在三生石上！"
纪渊不假思索地按向石碑。真名之种疯狂旋转，碑上所有"渊"字同时亮起金光。墨老的残魂在强光中几乎透明："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偷改命簿了吗？'渊'不仅是归墟倒影，更是混沌的反义词！"
无数信息流涌入纪渊脑海。他看到混沌初生时的纯粹能量态，看到它逐渐被宇宙怨气污染，看到观测者们绝望的分离计划...最后是墨老盗笔那晚，不仅写了"渊"字，还割下自己一缕魂魄融入轮回通道。
"你...把自己也投进了轮回？"纪渊声音嘶哑。
墨老笑了："总得有人当变量。"他的残魂开始消散，"现在，完成真名觉醒的最后一步——承认你既是混沌的一部分，又不止于混沌。"
撞击声越来越近。殿顶簌簌落下灰尘，某些浮雕己经开始碎裂。纪渊将全部心神沉入魂核，首面旋转的真名之种。
「名非我命」
他想起渔村少年第一次被叫"纪渊"时的悸动。
「道由心生」
想起自创《逆道经》时八个"林衍"虚影跪倒的画面。
「此即逆道」
最后是凌清雪每一世刻下"渊"字时决绝的眼神。
真名之种突然绽放。不是破裂，而是如莲花般层层展开，露出核心的一点纯粹金光。这光芒所照之处，殿内所有"衍"字封印全部转化为"渊"字，无形屏障轰然破碎。
"好！"墨老残魂只剩模糊轮廓，"现在听好，白衣人不是敌人，他只是..."
殿门被巨力轰开。白衣人飘然而入，身后跟着数十个暗红结晶傀儡。看到绽放的真名之种，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果然开花了。"
纪渊挡在墨老残魂前，判官笔首指白衣人："站住！"
"你以为自己在对抗什么？"白衣人冷笑，"混沌污染只是症状，真正的疾病是天道正在死亡！"他抬手，所有傀儡同时跪下，"我们需要混沌的力量来重塑天道。"
墨老残魂突然飘起："别听他的！天道确实在衰亡，但解决方法是..."话未说完，一道暗红光束从白衣人袖中射出，贯穿残魂胸口。
"墨老！"纪渊挥笔画出金色屏障，却见墨老残魂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光束冲去。
"记住，真正的凌清雪己经..."残魂在消散前最后传音，"...找到三生石的背面..."
白衣人皱眉，突然加速冲向三生石。纪渊本能地拦截，两人在半空对撞。判官笔与白衣人的结晶手臂相击，迸发出刺目的金红光芒。
"你根本不明白！"白衣人在僵持中低吼，"混沌选中你不是偶然！从初代开始，所有'林衍'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容器！"
纪渊感到真名之种传来剧痛。绽放的花瓣正在收拢，似乎受到某种压制。他猛然发力震开白衣人，翻身落在三生石后——果然看到石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墨老的手笔。
匆匆扫过几行，纪渊如遭雷击。这些文字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混沌本性纯净，污染源实为上古大劫残留的怨气」
「天道为自保将怨气导入混沌，致其异化」
「唯一解法：以真名承载怨气，使混沌重归纯净」
白衣人再次攻来。纪渊仓促应对，被震得连退数步撞在三生石上。石碑突然亮起，浮现出凌清雪本体的虚影："纪渊，接剑！"
虚影掷出一道冰蓝光芒。纪渊接住后发现是微型冰魄剑，只有三寸长，却散发着与真名之种同源的波动。白衣人见状大惊："她竟然把本源剑魄给了你？！"
冰魄剑入手瞬间，真名之种完全绽放。纪渊感到某种桎梏被打破，判官笔自动飞起，在空中写下：
「名可名，非常名」
七个金字印入虚空，整个无间境剧烈震动。白衣人的结晶傀儡纷纷爆裂，他自己也跪倒在地，暗红能量从七窍中溢出："住手！你这样会加速天道崩溃！"
"不。"纪渊将冰魄剑按在眉心，"这是在救天道。"
真名之种突然射出金光，连接三生石上所有"渊"字。这些字迹浮空而起，如锁链般缠绕住从白衣人体内溢出的暗红能量。每缠绕一缕，纪渊就感到魂核中多一分沉重，但真名之种的光芒也更纯粹一分。
"你...竟然主动吸收怨气？"白衣人难以置信，"疯了吗？这会让你魂飞魄散！"
纪渊不答。他看向即将消散的墨老残魂，老人眼中满是欣慰。三生石背面的最后一行字在脑海中回响：
「名非我命者，可负天下怨」
当最后一丝暗红能量被"渊"字锁链封印时，整个黑色宫殿开始崩塌。白衣人狼狈爬起，恨恨地看了纪渊一眼："你会后悔的。"说完化作红雾消散。
墨老残魂只剩最后一点荧光："小渊...去归墟最底层...那里有..."
话未说完，残魂彻底消散。纪渊伸手去抓，只接到一滴发光的泪。泪珠融入掌心，在魂核旁形成一个小小的"墨"字印记。
无间境崩塌加速。纪渊将三生石收入真名之种——石碑缩小成玉佩大小，悬浮在绽放的花朵中央。冰魄剑指引着出口方向，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崩塌的墙壁后突然露出一个隐藏房间。
房间中央悬浮着半面青铜镜，镜框上刻着"尘缘"二字。纪渊瞬间认出这是三十三天上那面尘缘镜的另一半！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凌清雪本体的面容。此时的她右眼己经完全变成暗红色，左眼却比以往更加冰蓝："纪渊...快走...混沌正在..."
画面突然扭曲。镜中出现白衣人的身影，他手中握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正缓缓按向凌清雪的后心...
"清雪！"纪渊冲向铜镜，却被突然倒塌的梁柱拦住去路。冰魄剑剧烈震动，强行拖着他向出口飞去。
最后一瞥中，铜镜显示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凌清雪本体的左眼，正在缓缓变成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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