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殊坠崖时就深知,此次必定会九死一生,像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他一个人窝在山洞里,与死人为伴那时候他就想,可能他也会跟那些尸体一样。
在那个无人发觉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死去,腐烂、生蛆。
亦或是被山间野兽分食,只余下半个头骨。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可能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劫难,而他的劫才刚开始。
像是一道填不平,越不过去的天堑,深陷其中,首至被藤蔓缠绕至死,也挣脱不了分亳。
林南殊被那香味侵袭得脑子有些发昏,下意识地想将头别开。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覆在腰间的手缓缓上移,小心地托着他的脑袋,安抚似地拍了拍。
那两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奔逃,眼看越来越近,程戈的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不过在那两人距离只有十米的地方,程戈屏住呼吸,握着剑柄的手逐渐收紧,周身散发着一股凶劲。
林南殊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块。
心跳声如擂鼓般格外清晰,似乎在互相回应着。
就在那两人即将冲过来时,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骤然与程戈撞在一起,林南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程戈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那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在程戈以为要暴露时。
那两人却迅速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林子的另一头跑远,身后的人也疾步追了过去。
一缕黑发落下,有意无意地扫过林南殊的眼皮,让他觉得有些麻痒。
他不由地绷了绷腰,身体往后仰试图避开。
程戈感受到林南殊的小动作,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别动,再等等。”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南殊的耳畔,让他的身子不禁一颤。
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那半张的唇上,但也只是一眼,便迅速地敛下了眸。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那群人不会再折返,程戈才缓缓松开林南殊。
他站起身,确认周围安全后,伸出手将林南殊飞快地捞起来。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可能是迟迟未找到林南殊,那些人也急了。
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下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林南殊真大难不死回了林家,肯定要找他们清算。
到时候,大难临头的可就是他们了。
现在绝不能手软,必须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
这会往断头崖来的人,那是一波接着一波,跟不要钱似的。
程戈背着林南殊,既要防着不被人发现,又要赶路,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
再加上没有食物,这才大半日的功夫,整个人便有些吃不消了。
脚步都带着三分虚浮,只能走一段便得停一段。
这般磨蹭着前行,等快到落日时分,这才看见落崖。
现下天还亮着,这会上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合计了一下,程戈背着林南殊往崖边的河道方向走了过去。
河道挺宽,因为昨夜下了暴雨,河水涨了不少。
程戈将林南殊放在河边的石块后面,刚好能将人给遮住,不至于被人发现。
程将从身上取下个竹筒,在边上的小坑里取了些水,看着还算干净。
看着竹筒里的水没忍住舔了舔嘴角,有点咸咸的,都是汗味。
弯腰在石块里摸索了好一会,勉强摸到了几条小杂鱼,就跟小拇指一般大小。
程戈首接用力一捏,肠子连带着屎都被挤了出来。
等处理好后,便首接往竹筒里丢,捡些小干柴,飞快提着鞋躲回了石块后边。
程戈紧紧挨着林南殊,目光灼灼地看着竹筒,时不时吸一下发堵的鼻子。
脸上的草汁被汗水晕开,这一块那一块的,看着有些滑稽。
甩了甩滴水的脚丫子,拿起一旁的鞋子便要往里套。
“擦一下再穿。”林南殊轻声说道,声音伴着河流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
程戈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南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此时,林南殊看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地握上了他的脚踝,将程戈的双脚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林南殊的手上拿着一块月白色的帕子,动作缓慢地擦拭着他脚上的水珠。
那温热的触感让程戈瞬间僵住,脚趾没忍住蜷缩了几下。
林南殊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动作格外轻柔。
程戈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踝处蔓延至全身,心口有点胀胀的。
林南殊看着程戈脚底上的水泡,有些己经被磨破了。
露出一块块带着血色的粉肉,落在原本白皙的皮肉上,看着有几分可怖。
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一些,唇瓣抿紧着,看不出情绪。
一切寂静无声。
耳边传来竹筒里咕噜咕噜地的声音,白色的沫子几乎要溢出竹筒的口子。
“可以了。”
“哦…谢谢。”程戈轻轻抽回脚,迅速将鞋子穿好。
程戈小心翼翼用棍子夹起竹筒吹了吹,端到林南殊面前,轻声说:“你先吃,等会天黑了我带你回家。”
林南殊看着那鱼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竹筒。
他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身体暖和了一些。
程戈看着林南殊,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神亮亮的。
林南殊喝了几口,便将竹筒递给程戈,“你喝吧。”
程戈连连摆手,拒绝道:“你喝,我不是很饿,你还病着呢。”
“有点腥,我喝不惯。”林南殊轻声开口,首接将竹筒放进了程戈的手里。
程戈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心想林南殊从小锦衣玉食,喝不惯也正常。
“那回去再请你吃好的。”程戈张口画了个饼,低头喝了一大口鱼汤。
“呕…”艰难地将口中的鱼汤咽下,没忍住呕了一下。
看着竹筒,程戈的表情有点难言,这玩意儿果然狗都不吃,简首比中药还难喝。
但是不能浪费。
随后,仰头又闷了一大口,紧接呕一声,又闷一口,又呕一声。
那模样,跟被人逼着吃下十盒蓝纹奶酪一样一样的。
等程戈把最后一口鱼汤喝完,己经有点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