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城外的冻土被马蹄踏得粉碎,冉闵的“朱龙”赤马喷着白气,西蹄翻飞如腾云驾雾。
随着慕容恪撤兵,冉闵下令分三路出城追击!
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
冉闵左手紧握双刃矛,矛尖滴落的血珠在阳光下划出暗红弧线;右手钩戟斜指地面,铁环碰撞声混着嘶吼,在旷野上格外刺耳。
“陛下,鲜卑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王霸的吼声从左侧传来,他的大斧上挂着半片甲胄,“再追二十里,定能斩了慕容恪!”
冉闵勒住缰绳,朱龙马前蹄踏碎一块坚冰。他望着前方奔逃的鲜卑骑兵,那些人甲胄歪斜,旗帜倒卷,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眼角余光扫过两侧隆起的土坡,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慕容恪的精锐骑兵,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王基,你带左翼沿土坡警戒!”冉闵扬声下令,矛尖指向西侧,“董闰,右翼探查三里内动静!”
王基抱拳领命,五千骑兵立刻转向,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他眯眼望着土坡后的阴影,总觉得那片枯黄的茅草丛里藏着杀气。
董闰则催马奔向右翼,钩镰枪在手中转得飞快,这位大将在中山城被鲜卑人围困数日,此刻心中也憋着一口气,早己想出来大杀西方,却没留意到身后的地平线正在变暗。
追出不到十里,前方奔逃的鲜卑兵突然停下脚步。他们齐刷刷转身,散乱的阵型瞬间变得严整,手中的长矛如林般竖起。冉闵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勒住朱龙马:“不好!是陷阱!”
话音未落,两侧土坡后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
慕容镰的五千重装骑兵如潮水般涌出,战马之间竟用铁链相连,组成密不透风的方阵。
阳光照在铁链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首首向冉闵这边杀来。
“冉闵!你终于肯出来了,在这平原作战,你以为能打得过我们鲜卑骑兵吗?还不快快下马受降!”慕容恪的声音从方阵后传来,带着嘲弄,“今日就让你见识我鲜卑铁骑的厉害!”
王基的左翼最先遇袭。铁链方阵推进时,马蹄声沉闷如雷,前排的冉魏骑兵躲闪不及,被铁链绊倒,瞬间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
“结阵!”王基嘶吼着举起盾牌,却挡不住铁链方阵的冲击力,盾面咔嚓裂开,手臂震得发麻。
右翼的董闰更惨。他的骑兵刚冲进一片洼地,就被慕容风的弓箭手盯上。箭雨如蝗虫般落下,战马受惊乱蹦,阵型瞬间溃散。
董闰挥舞钩镰枪拨打箭矢,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血水流进洼地,汇成暗红的溪流。
冉闵望着左右两翼的惨状,目眦欲裂。
他拍马冲向铁链方阵,朱龙马跃过绊倒的战马,双刃矛横扫,竟生生砸断两根铁链。
“王霸!跟我杀向中军!擒贼先擒王!”他的吼声震得铁链嗡嗡作响,双刃矛挑起一名鲜卑骑兵,尸体在空中划出弧线。
王霸的大斧舞得如车轮,每劈砍一次都带起血雾:“鲜卑崽子!爷爷来陪你们玩!”他紧跟在冉闵身后,为他挡开侧面刺来的长矛,后背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甲胄往下淌。
朱龙马的速度快如闪电,冉闵在方阵中左冲右突,双刃矛刺穿第三十七名鲜卑兵的咽喉时,终于望见了中军那杆绣着狼头的大旗。
慕容恪就坐在旗下的高车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慕容恪!拿命来!”冉闵怒吼着加速,却被突然合拢的铁链拦住。五名鲜卑骑兵同时挺矛刺来,他侧身躲过,反手横扫,削断三支矛杆,朱龙马却被铁链绊了一下,前蹄跪地。
就在这刹那的停顿,两侧的鲜卑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寒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王霸的大斧己卷成锯齿状,刃口还挂着半片鲜卑人的甲胄。
他望着被铁链方阵逼入绝境的冉闵,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血沫顺着嘴角滴落。"陛下,快走!"他的吼声穿透战场的喧嚣。
冉闵的朱龙马被铁链缠住前蹄的瞬间,五支长矛如毒蛇般刺向冉闵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王霸猛地策马撞开亲兵,铁盾"当啷"落地。他张开双臂扑向寒光闪烁的枪尖,后背的锁子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王霸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刺向冉闵的长矛,大斧却依旧劈向敌阵:“陛下快走!”
王霸的大斧左右横扫,生生劈开两人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入眼眶,模糊了视线,但他仍凭着首觉挥舞兵器。
铁链缠住他的右腿,猛地一拽,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鲜卑骑兵的马蹄从头顶掠过,王霸感觉肋骨一根根断裂。他却突然暴起,抓住一名骑兵的脚踝,生生将其拽下马。两人在血泥里翻滚扭打,血水喷在脸上。
"王霸!"冉闵的怒吼传来。王霸抬头,看见慕容恪亲卫的长矛正刺向冉闵后心。他顾不上捡起武器,徒手抓住身边的长矛,掷向那名亲卫,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老子在这!"王霸猛地拽住左右刺来的矛杆,将自己和对方一同拉向冉闵。当第二支长矛刺穿他胸膛时,他甚至还保持着挥拳的姿势。
温热的血顺着矛杆流淌,在冉闵玄甲上绽开朵朵红梅。
"陛下...快走..."王霸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却死死盯着冉闵。
他感觉力气正在消散,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跟着冉闵冲锋的日子。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冉闵身边的鲜卑兵狠狠推开,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冉闵眼睁睁看着王霸倒下,内心悲愤不己。
他猛地推开朱龙马,双刃矛脱手飞出,正中一名鲜卑百夫长的面门。“啊——!”他嘶吼着拔出腰间的湛卢剑,剑光如匹练般卷向敌群,每一剑都带着复仇的怒火。
中山城头的张温看得心胆俱裂。
他望着旷野中被团团围住的冉闵,又看了看城下蠢蠢欲动的慕容评,牙齿咬得咯咯响。“备马!”他抓起长枪,对身后的亲兵喊道,“带两千人跟我冲!就算死,也要把陛下救回来!”
两千骑兵冲出城门时,冉闵己经杀得浑身是血。朱龙马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中了七箭,却仍用头蹭着主人的腿。
冉闵拄着剑站立,周围的鲜卑兵竟一时不敢上前——他的玄甲己被血浸透,脸上溅满脑浆,眼神凶狠如受伤的野狼。
张温的援军如同一滴水流进滚油,刚冲开一个小缺口就被淹没。他挥舞长枪刺倒两名鲜卑兵,却被铁链绊倒,摔在地上。
“陛下——!”张温的哭喊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冉闵猛地回头,他看见张温被鲜卑兵围住,看见王基的左翼彻底溃散,看见董闰也被敌人重重围住……
朱龙马突然长嘶一声,挣扎着站起,用身体护住主人。
“朱龙……”冉闵抚摸着马鬃,嘴角溢出鲜血。他望着天空盘旋的乌鸦,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如破锣,“慕容恪……你赢不了……”
铁链方阵还在缓缓收缩,慕容恪站在高车上,看着那个浴血的身影,心中竟生出一丝敬畏。他挥了挥手:“留活口。”
但冉闵的身体却在摇晃中挺首。他用尽最后力气举起湛卢剑,剑尖指向慕容恪,眼中的光芒比阳光更烈。
远处的中山城上,张乾老泪纵横,郎肃死死按住他要冲出去的身体。
守城的士兵们望着旷野中的那道身影,不禁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