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傀儡惊变

月色如刀,冰冷而锋利,无情地割开葬灵山巅那浓厚的浓雾。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林霄孤独地蜷缩在灵田的角落里,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他的手腕上,一道陈旧的疤痕再次被匕首划开,鲜血如泉涌般汩汩地渗入脚下的土壤。暗红色的灵麦根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贪婪地缠绕上他的脚踝,尖端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静脉,发出一阵细微的吮吸声。

这己经是第三十七个夜晚了,自从林霄发现阿雪污染的灵麦竟然会吸食人血之后,他便每晚都偷偷来到这里,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这些诡异的灵麦。

“再吸三日,应该就能将它们彻底拔除了……”林霄颤抖着,将最后几滴鲜血涂抹在那己经发黑的麦穗上。这是他跟沈青禾学来的嫁接术,希望能够用这种方法拯救这些被污染的灵麦。

就在他完成这一切的时候,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他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那枚药王谷的弃徒令牌竟然开始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渐渐凝聚,最终形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那是他的生父,林玄冥!

“痴儿啊,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摆脱这血脉的束缚吗?”林玄冥的声音在林霄的脑海中回荡,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

十丈外的防御法阵轰然炸裂,十二具药傀抬着青铜鼎闯入。鼎中翻滚的正是林霄幼时泡过的淬体药汤——腥臭扑鼻,混着九百童男童女的血气。林玄冥黑袍猎猎,掌心悬浮着从林霄胎发中炼制的本命灯。

“当初留你性命,就是为了今日。”

灯芯爆燃,林霄浑身经脉如遭雷劈。他嘶吼着掷出沈青禾赠的锄头,却见父亲袖中飞出血色锁链,正是药王谷禁术“千机引”。锁链洞穿他琵琶骨的瞬间,灵田突然暴起无数藤蔓,那是他偷偷用灵泉浇灌的刺荆花。

“蠢货!为个女人种这些破烂!”

林玄冥捏碎花藤,碎屑中竟藏着沈青禾手写的字条:「宵夜留了灵果羹,记得喝。」药王谷长老瞳孔骤缩,突然狂笑:“好极了!有情才能炼出最利的刀!”

林霄被拖入青铜鼎的瞬间,他的视线被鼎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所吸引。这些文字并非普通的铭文,而是《神农百草经》的拓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熟悉的文字,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正是阿雪那夜偷换的伪经!

随着药汤的翻滚,一股妖异的力量如毒蛇般钻入他的毛孔。林霄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能嗅到灵植的异变。原来,父亲早在他的灵根里种下了一颗傀种,而这妖力,正是傀种成熟的关键。

“看着你最爱的灵田!”

林玄冥的声音在鼎外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残忍。林霄的目光被鼎中浮现的影像所吸引,只见那原本肥沃的灵田如今己被鲜血染成一片猩红。灵麦在血雾的滋养下疯狂生长,它们的麦芒变得尖锐如刺,无情地刺穿了那些散修们的胸膛。

林霄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己经绝望的时候,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翠芒。那是沈青禾为他疗伤时残留的灵泉生机,在这一刻,仿佛被激发了出来。

“还敢反抗?”

林玄冥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他显然没有料到林霄体内还有如此强大的生机。十二枚透骨钉如闪电般贯穿了林霄的天灵盖,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就在林霄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却看见林玄冥竟将那千机引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父子同脉,为父亲自当你的傀儡!”林玄冥的声音在鼎中回荡,带着一种决然和疯狂。

林霄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但他却清晰地看到父亲的胸腔里,跳动的并不是心脏,而是半块青铜妖玺——与阿雪觉醒时所得的那半块完全契合。

残月未褪的黎明,葬灵山结界在晨雾中泛着青灰色涟漪。

沈青禾攥紧琉璃瓶疾行,新调配的净妖药剂在瓶身撞出细碎清响,药液里沉浮的月见草籽泛着幽蓝荧光。

灵田边缘的驱妖铃无风自动,她突然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槐树——昨夜妖兽突袭留下的爪痕深可见骨,而本该在此值守的林霄却安静伫立在灵田中央,玄色斗篷的裂口处还缀着她用金蚕丝缝补的拙劣针脚。

"林大哥,东南结界需要..."

沈青禾的呼唤突然卡在喉间。晨光穿透薄雾的刹那,她看见林霄脖颈爬满青铜色经络,那诡谲纹路正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向耳后蔓延,像无数条吸食精魄的蜈蚣。

千机引的剧毒竟己侵蚀至天灵盖,可他歪头露出的笑靥仍如初见时澄澈:"青禾你看,麦穗都结霜了。"话音未落,他染着泥垢的右手己穿透她左肩,喷溅的鲜血在晨雾中绽成凄艳的花。

剧痛让沈青禾撞碎怀中药瓶,淬毒雾气瞬间笼罩三丈之地。十二具药傀破土而出时,她终于看清它们额间深嵌的带血灵麦——正是上月被妖兽掠走的药农们日夜照料的灵种。

林霄左手指节扭曲成诡异角度,却仍固执地将碎瓷片刺入掌心,暗红血珠顺着她缝补的斗篷纹路滴落成阵:"快...去后山..."他眼尾淌下的血泪在麦田划出赤色轨迹,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沈青禾踉跄后退时,掌心突然触到半片温润之物。染血的妖玺残片在她指缝间泛起幽光,那缺失的鎏金纹路竟与阿雪额间胎记完美契合。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三月前那个雨夜——浑身是伤的林霄抱着昏迷的阿雪闯进药庐,少女眉心渗血的朱砂痣在雷光中映出妖玺图腾。此刻残片边缘尚存余温,分明是有人贴身珍藏多年。

药傀们额间的灵麦突然疯长,金黄麦穗瞬间裹住头颅,根须刺破眼窝扎入地脉。沈青禾捏诀召出本命银针,却发现林霄用最后清明结出的护身印正从她伤口渗出,金蚕丝补丁在罡风中剧烈震颤。当第一缕朝阳刺破结界,她终于看清他左手指天结的是往生咒,而右手却在胸前刻下自毁诀,暴起的青筋间隐约浮现有苏氏狐纹。

妖玺残片突然迸发灼目华光,沈青禾被气浪掀飞时,瞥见林霄彻底妖化的瞳孔里转瞬即逝的温柔。

十二药傀在强光中化作麦秸人偶,那些嵌着灵麦的面容竟与阿雪有七分相似。她跌落山崖的瞬间,听见苍穹传来狐族禁术的悲鸣,染血的斗篷碎片如玄蝶纷飞,而掌心的妖玺残片正与她血脉共鸣——原来十五年前有苏氏全族被屠那夜,父亲用禁术封入她灵台的,正是另外半枚妖玺。

沈青禾被谢无涯救走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林霄站在灵麦田中,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机械人一般,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收割着灵麦。

每一次他挥动镰刀,脖颈上的纹路都会加深一分,仿佛这些纹路是他心中痛苦的印记。然而,他的脚下却异常精准地避开了那株并蒂莲——那是她最珍视的花朵。

这株并蒂莲,是林霄三个月前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山口为她挖来的。当时,他不顾火山的高温和危险,只为了给她带来这株美丽的花朵。而如今,他却在收割灵麦时,如此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似乎生怕伤害到它一丝一毫。

当晚,葬灵山地牢最深处的刑架上,原本安静的新生傀儡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并发出嘶吼声。林玄冥见状,恼怒地催动千机引,想要让傀儡安静下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林霄被斩断的指尖正渗出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板上。这些鲜血在石板上画出了一个残缺的阵图,而这个阵图,正是沈青禾教他改良灵田时所使用的五行衍化术。

当阵图完成的那一刻,千里之外的仙庄内,所有被污染的灵脉突然同时爆裂开来。毒雾弥漫,反而将药王谷的先锋军冲垮。

而在地牢中的林霄,此时却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缓缓地垂下了头颅。然而,在傀儡的核心处,却有一点翠芒始终不灭,那是灵泉的生机,也是铁匠之子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