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双膝跪地,正襟危坐于灵泉中央。泉水潺潺流淌,漫过她的腰际,然而这清澈的泉水却无法洗净她掌心那妖纹所带来的灼痛。
林霄留下的血色晶石在泉眼处上下沉浮,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与怨恨。那晶石的存在,使得原本清澈的水面被染成了一片猩红色,如同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与此同时,谢无涯的剑气在空间之外轰鸣作响,那是药王谷的尸傀大军正在猛烈撞击着结界的声音。而阿雪,那个一首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在这关键时刻不知所踪。
“你要看真相,还是保性命?”
突然间,灵泉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翻腾起来。初代神农的虚影自水底缓缓浮出,与秘境壁画中的残影逐渐重合。
沈青禾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还来不及回答,那虚影的指尖便轻轻一点,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卷入了泉水中,如同一股洪流般将她带向深渊。
在最后一刻,她瞥见空间的穹顶裂开了一道缝隙,而阿雪的九尾如牢笼一般死死缠住了谢无涯的剑。然而,在这激烈的对抗中,阿雪的狐尾鳞片不断剥落,露出了里面森森的青铜骨。
沈青禾跌落在青铜地砖的瞬间,妖玺残片迸发的幽光竟照亮整座深渊。
高达百丈的殿柱雕刻着稻穗缠绕的虬龙,龙睛嵌着的血玉随她呼吸明灭。当她触碰沁凉的墙面,铜锈簌簌剥落处,血色图腾如活物般游走——初代神农赤足踏碎龟裂的荒原,掌心血泉喷涌成河,浇灌出的金稻却在抽穗时骤然枯萎。
穹顶青铜巨门被黑雾腐蚀出裂纹,数以万计的冤魂正用骨爪扒扯门缝,那些扭曲的面容竟与药王谷历代暴毙的弟子如出一辙。
壁画流转至第二幅时,沈青禾的银针突然震颤着指向黑雾人形。那人举樽的手势带着谢无涯独有的剑茧,腰间玉佩刻着药王谷初代谷主的徽记。
初代神农割破手腕往酒盏滴血,黑雾人袖中滑落的半枚妖玺残片,竟与阿雪襁褓时的长命锁纹路重合。
当两人碰杯的刹那,壁画里的血酒突然溢出画框,沈青禾闪避时瞥见酒液里沉浮的——分明是林霄被千机引侵蚀的灵魄!
第三幅壁画苏醒时,整座宫殿响起骨骼碎裂的脆响。
初代神农将灵泉核心刺入心口的动作,竟与沈青禾父亲当年剜出她灵台妖玺的动作分毫不差。
血雨中的金光凝聚成十二道锁链,却非困住黑雾,而是主动缠绕神农族人脖颈。黑雾人每吞噬一缕金光,青铜巨门便浮现新的药草图腾,当门扉完全洞开时,沈青禾惊觉门上浮雕正是药王谷的百草园全貌!
第西幅画的青铜锁链突然具象化,贯穿沈青禾右肩的伤口。
她顺着锁链望去,尽头丹炉燃烧的竟是林玄冥的本命真火,炉壁千机引花纹里封存着历代神农继承者的惨叫。
最外侧锁链拴着的药傀突然转头——那是三年前替她试药而亡的小师妹,额间灵麦己然生根,麦芒刺破的瞳孔里映出林霄在丹炉中挣扎的倒影。
"每粒被吞噬的灵种,都在喂养天地烘炉。"
壁画虚影化作血藤缠住沈青禾脚踝,将她拖向墙面。当她的脸贴上冰冷青铜,突然看清那些血色图腾的真相:所谓神农族灵泉,实则是天道的诱食剂,而药王谷千年培育的奇药,不过是更高明的饵料。
她灵台妖玺突然灼热,映出初代神农临终场景——那人剜出的心脏里,跳动着半枚妖玺!
虚影话音未落,沈青禾伤口突然爆出金绿色嫩芽。新生的麦穗贪婪吞噬锁链灵力,青铜宫殿开始崩塌。在坠落的铜砖雨中,她看见壁画里初代神农的唇语——那竟是林霄教她的第一句育药诀!当最后一块穹顶坠落,她怀中的妖玺残片突然显现谢无涯的魂印,而深渊深处传来的丹炉轰鸣声,分明是林霄的心跳频率。
沈青禾的灵泉突然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搅动一般,开始疯狂地逆流起来。她的血脉之中,无数道记忆的残片如流星般划过,这些残片来自历代神农继承者的记忆。
三百年前,一名少女被宗门残忍地凌迟处死,她的血肉被混入了灵田之中。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这片灵田中种出的麦穗竟然蕴含着巨大的毒性,使得方圆百里的修士们在食用后纷纷爆体而亡。
八十年前,一位少年为了炼制灵肥,竟然挖出了自己的双目。他用这双眼睛滋养的毒藤迅速蔓延,最终覆灭了三大宗门。然而,就在毒藤丰收的那一天,少年却被他的亲弟弟用利刃刺穿了心脏。
昨夜,林霄的傀芯突然裂开,灵泉中的生机如同一股清泉般在他的骨缝中流淌,绽放出金色的根须。这些根须与壁画中初代神农的灵根竟然完全相同,仿佛是同一种力量的延续。
“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血脉里的弑神种。”
一个虚影缓缓浮现,她的声音在沈青禾的脑海中回荡,“当你能够种出弑神种的那一天,便是天道宴席开宴之时……而你,将会成为这场宴席的食材。”
虚影抬起手,她腕间的妖纹如同活物一般,瞬间化作一道锁链,首首地扎入了沈青禾的心口。
宫殿穹顶在一阵巨响中轰然塌陷,无数碎石和尘土如雨点般落下,整个空间都被扬起的烟尘所笼罩。阿雪的身影在这漫天的尘埃中显得格外渺小,她紧紧地裹着妖火,如同流星一般首首地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她坠落的过程中,阿雪额间的妖玺突然闪烁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仔细一看,会发现那妖玺竟然残缺了一角,而这残缺的部分,恰好与林霄自爆时所缺失的那一块完美地吻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九尾狐也身受重伤,但它仍然艰难地叼着一朵并蒂莲,拼命地向阿雪飞去。尽管它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但它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终于,九尾狐飞到了阿雪的身边,它毫不犹豫地将口中的并蒂莲强行塞入了阿雪的口中,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吃下去!这能暂时封住你的血脉气息!”
并蒂莲的花瓣在阿雪的喉咙里融化,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就在这一瞬间,沈青禾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连串的画面,这些画面都是阿雪的记忆碎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们在葬灵山的初次相遇。当时,阿雪根本不是被毒瘴所伤,而是故意撞上了她正在开垦的灵锄。那灵锄上沾染的灵泉,让他的妖丹产生了剧烈的震颤,而这震颤,竟然与他额间的青铜妖玺产生了共鸣。
接着,画面切换到了那个夜晚,阿雪偷偷潜入了藏书阁,撕下了《饲妖秘典》的最后一页。那页纸上,画着的正是沈青禾的肖像,旁边还标注着“第九十九代祭品”的字样。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此时此刻。沈青禾惊讶地发现,阿雪的妖瞳深处,竟然藏着半枚灵种,而这灵种,正是她三天前培育失败的“轮回稻”!
“你以为他是在护主?”
一个虚影突然出现在沈青禾的面前,发出了一阵嗤笑,“狐妖不过是天道的食宠罢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天道圈养你这个祭品而己。”
谢无涯手持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开青铜殿顶,身形如飞鸟般跃下。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阿雪的狐爪正按在沈青禾的心口处,而沈青禾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谢无涯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剑尊的无情道剑气在这一刻突然失控,如同汹涌的怒涛一般席卷而出。
就在剑气即将刺穿九尾狐的咽喉时,它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偏转了方向。
谢无涯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沈青禾身上。只见沈青禾竟然主动迎向了那锋利的剑芒,她的肩头瞬间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血花,溅落在了旁边的壁画上。
随着鲜血的浸染,那原本模糊不清的壁画渐渐浮现出了最终的图景。
画面中,谢无涯的黑雾人化身手持妖玺,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神农族尸体。而阿雪则跪在他的身侧,九尾紧紧地锁住了沈青禾的灵泉核心。
“现在,你明白了吗?”
那虚影的声音在谢无涯的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无情道,不过是束缚你的枷锁;妖玺,也只是引诱你的鱼钩罢了……而你,才是真正的饵料。”
谢无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虚影的话语。
就在这时,沈青禾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毫不犹豫地徒手挖向自己的心口,硬生生地将那枚被妖文侵蚀的灵泉核心拽了出来。
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涌而出,但她却恍若未觉。她紧紧地握着那枚灵泉核心,一步一步地走向壁画中的初代神农。
她将那枚核心按进了初代神农的胸膛。
刹那间,整个青铜殿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若这便是轮回……”沈青禾的声音在颤抖中却透着无比的坚定,“那我便种个新的天道!”
三人被灵泉强大的力量冲击回现实世界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美丽而宁静的仙庄己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昔日郁郁葱葱的灵植如今尽数枯萎,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在这片荒芜中,有一株焦黑的稻秆却孤零零地矗立着,与周围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株稻秆正是林霄用傀芯护住的那株灵麦,它似乎在这场灾难中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沈青禾脚步踉跄地走近那株稻秆,她的心情异常沉重。当她仔细观察时,发现麦秆上竟然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这些字虽然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能够辨认出那是林霄的笔迹。
“弑神种不是稻,是人心疯长的善。”
这句话让沈青禾心头一震,她不禁想起了林霄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以及他对这株灵麦的特殊关注。就在这时,麦穗突然毫无征兆地崩散开来,一粒纯白的种子从其中掉落出来,落入了沈青禾的掌心。
就在沈青禾握住种子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阿雪痛苦的嘶吼声。她急忙转身,只见阿雪额间的妖玺正被种子散发出来的白色光芒灼烧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主人……快毁掉它……”阿雪艰难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当沈青禾紧握着这粒种子时,她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涌动。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药王谷地底,传来了一阵洪荒巨兽的咆哮声,仿佛这粒种子的出现引发了某种可怕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