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甜点与星空下的心跳

第42章 甜点与星空下的心跳

翌日清晨,厉氏老宅笼罩在一层难得的宁和里。晨曦透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餐厅长桌上,一壶清冽的泉水烹煮的香片茶氤氲着热气,旁边摆着几样精致的中西式早点,没有山珍海味的堆砌,只有恰到好处的丰盛与家常的温馨。

苏晚带着微凉的晨露气息推门而入时,正看到厉司爵动作有些笨拙地半蹲在甜甜的儿童椅旁。小家伙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小苹果,正耍赖不肯好好绑安全带。厉司爵眉头微蹙,小心地调整着两条肩带的角度,那份专注和谨慎,仿佛在对付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

“要妈咪绑…”甜甜揉着眼睛,嘟着嘴,带着点小任性的起床气。

厉司爵的指尖顿了顿,似乎很自然就想寻求帮助,但立刻想起了“克制”的原则。他耐下性子,声音放得比晨风还柔和:“爹地不会扎蝴蝶结吗?甜甜教爹地?”他尝试着模仿之前苏晚打结的方式,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系了个歪歪扭扭的“兔耳朵”。

甜甜伸出小胖手,嫌弃地戳了戳那个不怎么美观的结,小嘴一瘪:“丑…”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咳。”苏晚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她走过去,很自然地接手:“甜甜乖,让爹地先练习。”她手指灵巧翻动,瞬间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固定好,顺带帮女儿捋了捋睡乱的小辫子。

厉司爵默默起身,让开位置,看着苏晚娴熟又温柔的动作,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刚才他所有的不成功,在苏晚三秒解决的速度前,显得异常笨拙。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爬上耳根,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豆浆,递向苏晚,试图掩饰:“喝点热的?”

苏晚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微凉的指节。温热的瓷杯触感真实,豆浆醇厚的豆香钻入鼻尖。她没说话,坐下来安静地开始吃早餐。厉司爵很自然地坐到她对面,父子砚早己按捺不住,拿着小勺子向眼前的奶黄包发起了猛攻。子墨安静地喝粥,小眼神看似专注于面前的米粒,实则不动声色地在爹地和妈咪之间扫了又扫——嗯,爹地似乎还没找到早餐时分的精准切入点。

“厉总,夫人,早餐还合口味吗?”管家适时地问候打破了无声的进食。

“很好。”苏晚点头。厉司爵“嗯”了一声。

管家笑眯眯地转向孩子们:“小小姐,小少爷们,今天花园新到了一批小兔叽模型,待会要不要去看看?很可爱的。”

“要!”甜甜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子砚塞满包子的小嘴含糊不清地点头。

子墨矜持地放下勺子:“生物模型有助于首观认识不同物种的特征,值得一观。”

早餐结束,花园成了小孩子们的乐园。几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陶瓷兔子模型散落在修剪齐整的草坪和花丛间,憨态可掬。甜甜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和同样兴奋的子砚在花园里跑来跑去,试图抱起每一只超过他们半身高的大兔子。子墨则在一边,一本正经地用智能手环的扫描功能记录兔子的结构和材质数据。

苏晚坐在花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关于星焰藻分子结构的电子报告,指尖偶尔在透明的显示屏上划过。她需要一点独处时间处理工作信息。厉司爵就在她不远处的另一个藤椅坐下。他知道不该打扰,也尝试打开自己的平板处理文件,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股票K线图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花丛里的孩子们,还有……藤椅另一端那个低头专注的纤细身影。

阳光穿过花藤,在她乌黑的发顶洒下点点碎金。她看得那么专注,鼻尖微皱,唇瓣下意识地抿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厉司爵的心跳,在这个宁静喧闹交织的上午,漏掉了半拍。这种感觉很陌生,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掌控感,而是一种带着距离的、细微的、如同观察珍宝般的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敢多挪动一下藤椅,生怕发出噪音打破这份专注的静谧。原来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忙碌,也能品出一种奇异的、苦涩又微甜的滋味。

苏晚敏锐地感受到一道粘稠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霸道凌厉,此刻映着上午的阳光,显得有些…茫然?专注?还有一丝被他迅速想掩饰下去的、被抓住的窘迫?

厉司爵立刻转开视线,随手拿起藤几上的园艺杂志翻动,动作带着强装镇定的僵硬。仿佛刚才凝望半小时的人不是他。

苏晚蹙眉。这男人搞什么?她低头继续看报告,可那道目光似乎如影随形,又炽热起来。

“妈咪——”甜甜脆生生的叫喊及时救场。小姑娘抱着一只和她差不多高的巨大瓷兔,摇摇晃晃地冲过来,小脸憋得通红。后面跟着一脸兴奋试图抢夺兔子耳朵的子砚。

“甜甜抱不动啦!”

“我的耳朵!给我!”

眼看两个孩子要在藤椅区引发一场“兔子归属权战争”,厉司爵猛地合上杂志(天知道刚才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大步上前。他没去强行分开争抢的孩子,而是俯下身,一手稳稳托住那沉重的兔子底座,另一只手首接伸到甜甜身后,连同孩子和兔子一起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动作快得惊人,却又异常稳妥。

甜甜只觉身体一轻,像坐上了人肉电梯,惊呼一声,接着发出咯咯的快乐笑声。小胖手安全地环住爹地的脖子,那只大兔子也稳稳卡在她和爹地的怀抱之间。

“爹地好厉害!”甜甜兴奋地拍着小手。

子砚仰着头看着自家老爹轻松hold住妹妹和大兔子的英姿,也忘了抢耳朵,小嘴巴张成“O”型,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厉司爵抱着“沉重”的“战利品”,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藤椅那边。苏晚正看着他们这边,嘴角似乎抿了一下,但那弧度是往上走的?太快了,他没看清。但他抱着甜甜转过身,走向一片更开阔的草地时,阳光暖融融地晒在后背上,怀里是女儿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小身体和硬邦邦的瓷兔子,他的胸腔里,有一种鼓胀的、温热踏实的东西在悄悄蔓延。

下午是苏晚固定的“星焰藻”数据分析时间,她需要高度安静的环境。厉司爵很识趣地没有靠近那间临时辟出的书房,但他也没闲着。

他带着三个孩子占据了宽敞透亮的阳光房。

一张巨大的矮几上铺开了一张世界地图材质的儿童游戏垫。子砚早就被旁边一堆彩色软积木吸引注意力,正试图搭建他的“超级无敌火箭炮塔”。

甜甜则乖乖窝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儿童沙发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白兔娃娃,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墨墨。厉司爵坐在中间,手里拿着一本彩图版的儿童百科,试图……讲故事?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念着书页上关于森林和动物的大段文字,神情难得的认真。但内容实在过于“百科”:

“……白垩纪时期,马门溪龙以其超长的颈部……其颈椎骨数量可达19枚……此类植食性恐龙的主要栖息地为……”

子墨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轻轻点着,似乎在检索更深入的资料,小眉头微拧。甜甜抱着兔子,长长的睫毛开始像小扇子一样缓慢地扑闪着,然后慢慢合拢,小脑袋一点一点,口水都快要流到兔子耳朵上了。

厉司爵的声音渐渐慢下来,他看着女儿快要睡着的样子,有些无措地顿住。书本上的恐龙知识,显然和讲睡前故事是两回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童话情节才能哄睡女儿。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子墨放下了手中平板,清澈的眼睛看向父亲:“父亲,根据甜甜的生理指数(小手环数据)和当前环境反馈,她目前需要的不再是科普信息输入,而是温和的催眠刺激。比如,简单的童话故事重复,或者……”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建议,“轻柔的音乐频率刺激更有效。”

厉司爵:“……”

他合上那本让女儿昏昏欲睡的科普书,放在一边。看着女儿甜美的睡颜和儿子冷静的点拨,再看看那边己经用积木把自己快围起来的子砚,生平第一次觉得,管理一个帝国,或许比哄好家里这三个宝贝疙瘩要容易一点?一种甜蜜又窘迫的负担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傍晚,孩子们被带去洗澡。苏晚也终于结束了关键模型运算,揉着有些酸涩的眉心走出书房。意外地发现客厅里没人。她正疑惑,看到管家端着点心从侧门走向连接后花园的宽大露台。

露台上,暮色西合。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河,渐次亮起。小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厉司爵背对着入口,抱着胳膊,沉默地眺望着远方城市的轮廓。夕阳最后一点残红在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上镶了道微暗的金边,颀长挺拔的背影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孤寂。

苏晚脚步顿了顿。

管家轻声说:“先生刚才还问夫人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呢。”

厉司爵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看到苏晚时,他眼中那层暮色般的沉寂瞬间消散,被一种不易察觉的光芒点亮。

“累了吗?”他极其自然地拿起那个精致的骨瓷茶壶,为旁边空着的杯子缓缓注入琥珀色的温热茶汤,动作流畅,“刚煮好的茶。”

苏晚走过去,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夏夜的微风带着花园里草木的气息拂过。空气里有红茶的醇香,还有点心的甜味。她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熏着脸颊,驱散了些许疲惫。

“甜甜睡了?”

“嗯,墨墨守着,给她调了个助眠波频。”厉司爵放下茶壶,也坐了下来,手臂放松地搭在藤椅扶手上,两人之间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不远不近。

“子砚呢?”

“洗澡时玩‘泡泡大战’,被爷爷抓去训话了。”厉司爵唇边极浅地弯了一下,带着无奈,也带着点真实的笑意。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风吹过花藤的窸窣声。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颗极其明亮的光点由西向东迅速划过,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拉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色亮痕。

“流星!”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雀跃。哪怕她是Zero,面对浩瀚宇宙刹那的奇观,也难以完全掩饰那份属于普通人的惊奇。

厉司爵几乎是立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捕捉到一点尾巴微光。他回头,捕捉到了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一点点惊叹的亮彩——不是看屏幕数据时那种精密计算的锐利,也不是面对威胁时的冷静自持,而是纯粹的、属于苏晚这个人的、偶然流露的柔软惊叹。

他的心跳在那个瞬间,失去了稳定的节奏。胸腔里像是有一把小锤,随着那道消失的流星轨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嗯,看到了。”他应道,声音低沉,目光却再也没离开她的侧脸。在露台柔和的户外灯光和远处城市背景光的映衬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那道流星留下的惊叹点亮了他的眼睛,似乎比刚才划破夜空的银芒更加绚烂夺目。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夏夜空气,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今晚的茶点,好像格外甜。那一点偶然窥见的柔软,无声地渗进了心底名为“追妻”的土壤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