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牛车吱吱呀呀,载着沉重的肥料,沿着青霄城边缘的土路缓缓前行。
绕过城墙,视野豁然开朗,一片片凡人的村落田野映入眼帘。
远远地,老梁指着其中一处炊烟袅袅的小村庄,热情地对老李说。
“老李,看见没?那村头第三家就是我家!等忙完这阵,一定得来我家坐坐,喝碗粗茶!”
老李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房屋大多是朴素的木头和茅草搭建,虽不华丽,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安宁的田园气息。
老李爽快地应道。
“好!一定去!必须去!”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在赵大牛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宗门设置在城外,专门负责管理那些没有灵气的普通田地的据点。
管事姓田,是个凡人,但身份却不简单。
他是内门物资处某位实权管事的亲外甥。
这些背景信息,老李刚刚在路上,就己从赵大牛口中得知。
因此,当一座鹤立鸡群,颇为华丽的两层青砖小院出现在眼前,在一众低矮的茅草屋中显得格外扎眼时,老李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
那小院的院门紧紧关闭着,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
老李不动声色地给老梁使了个眼色。
老梁会意,立刻上前几步,抡起巴掌,砰砰砰地用力拍打门板,声音洪亮地喊道。
“开门!宗门杂役处的李管事到了!速速出来迎接!”
老梁的手掌都拍红了,那扇紧闭的院门才终于慢悠悠地打开一条缝。
一个满脸横肉的脑袋探了出来,此人皮肤黝黑,五大三粗,一双三角眼透着凶狠狡黠的光芒。
他只是将门开了条缝,用审视的目光将老李三人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遍,最后视线落在他们身后那三车散发着异味的肥料上,眉头嫌恶地拧了起来。
在他打量老李的同时,老李也在打量他。
西目相对,老李心中暗道。
这小子,横眉立目,一脸戾气,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对方这傲慢怠慢的态度,让老李心头火起,但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
“阁下怎么称呼?我是宗门新晋的李管事,奉宗门之命,负责城外普通凡田种植灵植的实验项目。
宗门划拨给我们的二十一号试验田在何处?劳烦田庄头带我们过去认认地界。”
田宝田见老李主动发话,眼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这才不紧不慢,拖长了腔调回应道。
“哦?李管事?小人姓田,名宝田,承蒙大伙儿抬举,叫一声田庄头。
您的管事令?不知可否让小人开开眼?毕竟这世道不太平,招摇撞骗的邪修宵小太多。
小人领的也是宗门的差事,责任重大,不得不谨慎些,想必李管事……定能体谅小人的难处吧?”
他话语绵里藏针,眼神充满了挑衅。
一旁的老梁看看老李腰间明晃晃悬挂着的管事令牌,又看看田宝田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忍不住用眼神向老李示意。
这么大的牌子他瞎了看不见?
老李对老梁微微摇头,挤了下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脸上反而堆起一抹看似憨厚的笑容,仿佛完全没察觉对方的刁难。
“理解!当然理解!田庄头尽职尽责,实乃我辈楷模!”
说着,他伸手便去解腰间的令牌,同时脚下不停,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阶,朝着门缝挤去。
就在老李的手即将碰到门板的刹那,一股属于修士才能发出的无形威压悄然释放!
田宝田哪怕再嚣张,也不过一介凡人,哪里承受得住?
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撞来,他抓着门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整个人更是被那顺势推开的门板带得一个趔趄,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哎呀呀!田庄头!这……这是怎么搞得?”
老李故作惊讶,一脸关切地俯视着摔得七荤八素的田宝田。
“这天儿闷热得很,本事想给你推开门通通风透透气儿,真是一不小心……
力气就使大了些!竟把你给推倒了!
真是对不住啊小老弟!
你说你看着身板挺壮实的,怎么……下盘这么不稳当?
这干起活来,不得三步一喘,五步一软啊?
真是可惜了这身好膘!要我说啊,还得练!下盘功夫得扎稳喽!”
老李的话像裹着糖衣的刀子,句句戳心。
田宝田被摔得眼冒金星,又被老李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满脸涨红,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狂骂。
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不过是个杂役处的破管事,竟敢在我田宝田面前耍威风!
不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你给我等着!
田宝田最恨的就是这些在他面前施展修士手段,耀武扬威的家伙。
他恨恨地从老李伸过来的援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挣扎着爬起来,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恼羞成怒地吼道。
“少他妈废话!管事令牌!”
老李见他出言不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令牌首接递到田宝田眼前,沉声道。
“看清楚了!”
田宝田其实早就知道老李的身份,他舅舅几天前就特意叮嘱过他要看好这位新来的李管事。
他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令牌,便像丢垃圾似的随手丢还给老李,随后对着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黑毛!死哪儿去了?滚过来!带这几个人去二十一号田!”
喊完,他转过身,用鼻孔对着老李三人,语气轻蔑到了极点。
“对不住了李管事,本人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亲自陪你们了。就让底下人带你们过去吧。”
说完,连正眼都不再瞧他们一眼,拍拍屁股上的灰,大摇大摆地转身回屋去了,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很快,一个约莫十八九岁、衣衫褴褛的少年低着头,小跑着从院子里出来。
他姿态谦卑,声音细若蚊呐。
“仙……仙人们,请随我来。”
名叫黑毛的少年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脚步飞快。
七拐八绕,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片极其偏僻荒凉的田地前停了下来。
这里杂草丛生,地势低洼,距离最近的水源也有好长一段距离,背后还紧挨着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
怎么看怎么贫瘠荒芜,与良田二字不能说毫无关系吧,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就是这儿了,仙人们。”
黑毛飞快地说完,不等老李他们回应,便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跑掉了。
看着眼前这片所谓的宗门赏赐,老李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待人走远,憋了一肚子火的老梁再也忍不住了,凑到老李身边,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问。
“老李!这姓田的龟孙子摆明了是故意刁难咱们!就仗着他舅舅在内门,就能这么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了?”
赵大牛也是一脸不解和怒意。
“是啊,李管事!宗门里修二代、修三代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鼻孔朝天的!这地……这地能种出个啥来?”
老李盯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他定了定神,沉声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块地给得蹊跷,那姓田的态度更蹊跷!这事儿背后肯定有古怪!我得立刻回宗门一趟,非得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打听清楚不可!”
一股火气首冲脑门,他猛地一跺脚。
“他奶奶的!就他娘的姓田的上边有人?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老梁!”
老李当机立断。
“你辛苦点,先在这儿守着这三车肥料!我和大牛立刻赶回宗门讨个说法!”
说完,他招呼赵大牛,两人运起灵力,带着满腔怒火,风风火火地朝着宗门方向疾奔而去,留下老梁一人守着三车臭烘烘的肥料,对着这片荒田发愁。
老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内情,有些人啊,都是想着自己,丝毫不会顾及宗门的大局。
只是不知道老李这次,能不能搬来比那田庄头舅舅更硬的靠山。
他摘下头上的破草帽,想找个树荫底下歇歇脚,喝口水缓缓神。
老梁刚走到一棵枝叶还算茂盛的大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解下腰间的水袋,正准备仰头喝口水润润干得快冒烟的嗓子时。
眼前猛地一黑!
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瞬间蒙住了双眼!
紧接着,一股极其甜腻,带着点腥气的奇异香味毫无征兆地钻入鼻孔!
老梁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天旋地转,连哼都没哼一声,手中的水袋啪嗒掉在地上。
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