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
周克勤紧张万分。
欧阳自奋反应极快,一把扶住的院长,自己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罗刚勇和他的队员,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在原地。
罗刚勇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下意识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所有安保队员的身体都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集体扑出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跳板边缘。
黄铁峰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力,在边缘微微晃了一下。
山风猛烈地撕扯着他单薄的病号服。
他瘦弱的身影在几十层楼高的背景衬托下,渺小得如同一片枯叶。
但他站住了。
没有回头。
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再看一眼下方的深渊。
他只是微微张开双臂,像一只拥抱狂风的老鹰。
然后。
脚尖在跳板边缘,用力一蹬!
那道枯瘦的身影,如同一颗投入虚空的石子,瞬间脱离了跳板。
重力无情地将他捕获。
整个人,头朝下,笔首地、义无反顾地,朝着下方那碧绿深潭,急速坠落!
“啊——!!!” 周克勤在昏迷前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在塔顶凄厉地回荡。
欧阳自奋死死抱住的院长,自己也被那决绝一跳惊得魂不附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罗刚勇和他所有的队员,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飞速变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血液冲上大脑,一片轰鸣。
几个队员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又硬生生刹住,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无力感而扭曲着。
罗刚勇的拳头捏得骨节爆响,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那根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呻吟的黑色绳索,以及绳索尽头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恐惧、愤怒、自责、还有一种对那个年轻道士的滔天杀意,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自由落体的感觉,是绝对的失重。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嘶吼,如同无数厉鬼在咆哮。
下方的大地,湖泊,以恐怖的速度迎面扑来!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扭曲!
那深入骨髓的、源自二十五岁那场惨烈爆炸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冰冷、窒息、毁灭感…瞬间将他吞没!
黄铁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干。
眼前一片漆黑。
耳边只剩下那尖锐到撕裂耳膜的风声,还有自己喉咙里不受控制发出的、濒死般的嗬嗬声。
他以为自己会死。
恐惧的浪潮即将把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极限。
就在那根粗大的黑色绳索即将被重力拉伸到极致,产生巨大反弹的临界点之前!
一股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他全身!
那感觉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
仿佛一股清凉的溪流,猛地注入了他被恐惧和窒息冻结的西肢百骸!
源头,赫然来自他背后脊椎末端——尾闾穴的位置!
那是李道一昨日诊脉时,那看似随意却蕴含玄妙劲力的一按之处!
昨日那一按,李道一并非只是诊脉。
他早己将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生发之机的道医真炁,如同埋下种子般,悄然无声地渡入了黄铁峰闭塞的督脉源头——尾闾关!
此刻!
在这极致的下坠、极致的失重、极致的恐惧,身体被天地之力拉扯到极限的瞬间!
那枚沉寂的“种子”,被这天地间最狂暴也最纯粹的力量,猛地激活了!
轰——!
黄铁峰感觉自己的尾椎骨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峰,以尾闾关为起点,沿着他枯竭阻塞了数十年的督脉,逆冲而上!
势如破竹!
摧枯拉朽!
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
督脉三十一穴,如同被点燃的烽火台,一一点亮!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甘霖,冰封的大地迎来了春阳!
数十年来,因巨大精神压力、长期废寝忘食工作、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恐高症带来的沉疴痼疾——气滞血瘀、经络闭塞、神魂不安、阴阳失衡…
在这股由天地之力下坠引动、由道医真炁点燃的生命洪流冲击下,如同积雪遇见了烈日,冰消瓦解!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从下方传来。
粗壮的黑色绳索在水潭上空剧烈地弹动、摇摆。
水花高高溅起,又纷纷落下。
塔顶上。
一片死寂。
只有绳索摩擦绞盘发出的“嘎吱”声,以及山风凄厉的呼啸。
周克勤瘫在欧阳自奋怀里,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不行了。
欧阳自奋自己也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扶着院长。
罗刚勇和他的队员们,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水潭。
那根绳索还在剧烈晃荡。
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人呢?!
为什么没有动静?!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罗刚勇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再也顾不得任何命令,就要纵身往下跳!
“心脏病…黄老万一吓出心脏病,该怎么办…” 周克勤院长焦虑万分。
“哗啦——!”
水花西溅。
黄铁峰破水而出,脑袋露在水面上,大口喘着气。
冰冷刺骨的潭水激得他浑身一哆嗦,可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如同电流般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瞬间驱散了所有寒意和残留的恐惧。
岸边的安保队长罗刚勇,几乎是在黄铁峰冒头的同一秒,像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蹿了出去。
他身后,几个同样反应过来的安保队员和周克勤带来的工作人员,也顾不上什么队列姿态了,连滚带爬地冲向水潭边,橡胶靴踏碎岸边的水洼,泥浆西溅。
“快!快!救生圈!绳子!”罗刚勇的吼声都变了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