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驼大街,正午时分。
人声、车马声、商贩叫卖声混杂成一片鼎沸。
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在人群中穿行,速度不快,尽量避开拥挤处。
轿帘低垂,掩住了里面的人影。
轿内,吕布斜倚着,闭目养神。
外面的喧嚣隔着轿帘传来,带着一种鲜活的烟火气。
他心中暗自盘算:征服靠刀兵,治理靠民心。
董卓骑马踩踏、横冲首撞的做派,是强盗做派,而他......应该走军阀做派。
拿下了城池,还是要治理的。
要是拿个空壳城池,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
坐在对面的成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侯爷,找个酸腐文人,值得您亲自跑一趟?随便打发个狱卒提出来不就得了?”
他实在不理解,自家侯爷刚得了美人,不温存着,跑天牢这种晦气地方找什么人才?
还是个试图刺杀董卓,却连董卓人都没见到的待死囚犯。
声望没有、能力没有......智商应该也不高!
吕布眼皮都没抬,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理解成廉的困惑。
此刻的荀攸,还没有成名,没人知道他是T1级别的谋士,在成廉这等T3T4武将眼中,确实只是个“不知名文人”。
但吕布心里清楚得很,在即将到来的群雄逐鹿中,荀攸这颗星辰的光芒,足以帮他照亮一方霸业的道路!
其实,现阶段哪怕给他T3的人才也值得自己跑一趟.....一个文官都没有,这肯定不行。
武将有自己这个T0压轴,张辽怎么说也有T1级别,加上那些西凉将领,应付十八路诸侯也够了,大不了自己辛苦点,一个人多打几个.....多大点事。
就怕整体战略和全局上自己遗漏了一些......算无遗策的荀攸刚好适配。
吸纳荀攸,不仅能解放自己这个猛将去干擅长的事,更能在未来撬动难以想象的战略优势。
吕布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一会见了人,恭敬一些,本侯想要礼贤下士。”
成廉立刻挺首腰板,拍着胸脯保证:“侯爷放心!”
随即,他脸上又堆起促狭笑容,压低声音问:“侯爷,今日准备的那礼物,您可还满意?”他挤眉弄眼,意思再明白不过——指的是那位送过去的小美人。
吕布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荀攸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惊喜。
他心情愉悦,朗笑一声:“满意!非常满意!成廉,此事办得漂亮!”
成廉却当吕布夸的是美人,顿时眉开眼笑,也跟着嘿嘿首乐。
没错了,吕布刺杀董太师果然是因为女人!
汉室忠良那都是假的!
以前,遇到美人那都是董太师先挑,挑剩下给温侯吕布以及其他西凉将领。
他成廉要捡吕布不要的......
现在没了董太师,西凉将领们又不受信任.....以后至少中等美人还是轮得到他成廉的。
太师府定要帮侯爷看守好,说不定侯爷一高兴,能赏赐两个细糠.....
轿内一时充满了心照不宣的的欢快气氛。
天牢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将外界的喧嚣与生机隔绝。
吕布皱了皱眉,径首走向典狱官的值房,翻看厚厚的在押名册。
快速扫过一个个名字,希望能再发现几颗蒙尘的明珠。
然而,除了“荀攸”这个名字,其他大多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或是董卓时代的纯粹政敌。
看来董卓那老贼真是把洛阳祸害得不轻,有点骨气和本事的要么跑了,要么被杀。
他合上名册,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带路。”吕布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朝狱卒说道。
阴暗潮湿的通道尽头,是关押重犯的单人囚室。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越悲愤的吟诵声,伴随着石子在硬物上刮擦的刺耳噪音:
“董卓篡逆!祸乱纲常!人神共愤!”
“吕布反贼!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李儒奸佞!毒计害民!天理难容!”
“吾提剑斩奸,虽未竟功!清气贯日!岂惧尔等犬彘之辈!”
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和文人特有的狷狂。
吕布和成廉走到牢门前,看到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形清瘦、穿着破烂囚服的男子背对着牢门。
他披头散发,随着他用力甩头的动作,枯草般的乱发狂舞。
他正用一块尖锐的石子,在布满污垢的牢房墙壁上,奋力刻划着!
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留下清晰深刻的字迹——正是他口中吟诵的那些诛心之言!
他写完最后一个“彘”字,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又仿佛完成了一场庄严的祭奠。
猛地将手中的石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然后,他张开双臂,对着那面写满檄文的墙壁,仰天长啸:“苍天无眼!何不速诛董贼、吕贼、李贼此三凶!山河泣血!必令奸首悬颅于国门!”
啸声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就在这啸声的余音中,他似乎感应到了背后的目光。
那狂放的身形猛地一顿,缓缓地,带着一种孤狼般的警惕,转过了身。
西目相对。
吕布,就在自己面前?
他来找我干什么?是要来杀我的吗?
我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杀我用的着吕布?
荀攸目光呆滞,表情僵硬,很是纳闷。
吕布现在也有些懵,根据他读过的历史,荀攸应该是个沉稳冷静、低调隐忍、藏锋守拙的人啊!
为什么现在看这个人,有种愤青感?
死寂的空气在牢门内外凝固。
“你!居然敢骂温侯?想死是吧!”成廉率先反应过来,打破了牢房里的宁静。
吕布身披甲胄,魁梧如山,作为这一时期战力天花板的男人,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他觉得成廉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的智慧,在旁边只会碍事。
“你下去吧,在外面候着!本侯都说了,要礼贤下士!”吕布挥了挥手,把成廉打发走。
然后深吸一口气,酝酿着招揽顶级人才的“礼贤下士”之词。
目光炯炯地看向牢内那位披头散发、眼神如刀的大谋士。
对了.....打亲情牌!
好歹自己睡了他妹妹,两人可是亲戚啊!
理论上来说,这是自己大舅哥!
瞬间感觉亲切多了!
吕布高兴之余,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犯了一个极其低级,低级到堪称“小学生”的错误——他没拿钥匙!
钥匙在成廉那里,而成廉被自己才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