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几人瘫坐泥地,像被抽了筋骨的草袋子,死死攥着自己锈迹斑斑或被诡异力量吸附深陷的“铁疙瘩”,眼睁睁看着郑冲那碗浑浊的洗碗水,粘在浑浊油膜上的几片馊饭颗粒都沉得异常缓慢。
王寡妇的指尖点在碗沿旁冰冷的泥上,白得晃眼。“……嚼碎咽干净。”轻飘飘几个字,刮得牛二几人骨头缝里都透风。
郑冲心口锈核一跳,脚底那双吸收了几个农具铁精的玄墨鞋,此刻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微醺满足感,冰冷中带着一丝沉甸甸的暖意,如同饱饮劣酒的铁块。泼脏水?洗牙口?他念头微转。
碗里那混着油垢铜钱和泥污的混沌之物,被一股源自他心念的无形力量(更像是鞋底脉动与锈核共鸣的自然延伸)悄然包裹。
“去。”
心念微动,无形力量一托一引!
哗啦!
那碗浑浊粘稠的洗碗水离地而起,悬空半尺,浑浊的水花裹挟着油垢和那枚沾染污秽的铜钱,不偏不倚,正对着他左脚那只刚饱食铁精、墨色沉凝如渊的玄墨鞋——
倾盆泼下!
想象中的污秽飞溅并未发生!
黑色的油垢、馊饭粒、黏糊的泥水渣子,在即将泼洒到玄墨鞋鞋面的瞬间——
“嗡……”
鞋帮上那些原本圆润如墨玉籽料的瘤包,微不可察地齐齐向内一缩!一股微弱的、如同墨色漩涡般的吸力自瘤包表面瞬间生成!泼洒下来的所有污秽液体、固体颗粒、甚至那枚破水而出的铜钱,如同被无数微小的黑洞捕获!
滋滋……嘶……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吸吮、分解声几乎微不可闻!那些浑浊的油污、馊饭、泥渣子,碰到鞋面墨色或吸力范围的刹那,竟如同冰雪浇在烙铁上!不是滑落,而是被瞬间分解、汽化、或首接吞噬!只留下一丝丝极其稀薄的灰败烟雾倏忽消散!而那枚暗沉的铜钱,在撞向鞋面的前一刻,被一股精准的吸力轻轻一引——
啪嗒!
一声轻响。
铜钱稳稳地、不沾丝毫污秽地,落进了郑冲下意识摊开在鞋边的、沾着些微干泥的右掌心!冰冷,光滑,甚至……比之前被油污水泡过时,似乎还隐隐亮了一丝?
碗空了。
水泼完了。
污秽……消失了。
地上没有水渍,没有污痕。
唯有郑冲左脚上的玄墨鞋,在污秽泼洒又被瞬间“洗濯”吞噬之后,那原本深沉如暗夜、仿佛能吸尽所有光线的墨色表面……
变了!
鞋体上覆盖的墨色,似乎活了过来!一种内蕴的、流动的墨色光华如同水波在冰层下荡漾!原本的纯黑之中,竟透出丝丝缕缕极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脉络!如同沉寂地心深处流淌的熔岩!鞋帮上那些吸吮吞噬了污秽的瘤包,此刻体积似乎微微涨大了一圈,玉质般的表皮之下,暗红光晕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涌动!整双鞋散发出一种比之前更加内敛、但能量更加澎湃的沉重存在感!不再是深渊般的沉寂,而是有了地脉岩浆般的暗涌!
玄墨,变得有了暗脉!
郑冲清晰地感受到脚上传来的变化:那股饱餐劣铁后微醺的满足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精纯、更稳定的冰冷力量感,对脚下土地的感知更加清晰、控制力隐隐加强。他看着手中那枚被无形“洗”过、显得格外纯净的古铜钱币,若有所思。
“铁……烂铁吃了,烂泥……也舔了……”牛二哆嗦着,带着哭腔,看着郑冲脚下那双“活”过来的鞋,又看看自己那把嵌在泥里、表面暗淡浮锈的钉耙,“……爷……郑爷……饶了……饶了我们这堆烂铜……”
郑冲低头,视线扫过牛二那把锈迹斑斑的钉耙,扫过地上锈蚀的柴刀、铁锹头,以及那根箍着布满黑锈铁箍的顶门杠。
泼水洗鞋的过程,让他隐隐抓住了一点与鞋沟通的触感。这鞋……在渴求铁质?方才吞噬那点铁精就如此“亢奋”,若是……
念头刚起,他脚上的玄墨暗脉鞋似乎感应到了他目光锁定的目标(那些锈蚀的铁器),立刻传来一股强烈的、带着冰冷催促的渴望脉动!
他尝试着,右脚本能地向离得最近的、嵌在泥里的牛二钉耙……
隔空虚虚一踩!意念集中在那布满浮锈的铁齿上!
“嗡……”
鞋底那沉重脉动骤然加强!一股远比之前淡薄墨气更强劲、更具穿透力的无形暗红波纹,如同投入水面的石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那钉耙锈蚀的铁齿部分!
“嗤啦啦——哗——!”
刺耳的锈铁剥落声密集爆响!
钉耙上那些粗糙的浮锈如同被无形刮刀瞬间刮掉!露出底下灰暗无光的原生铁体!然后,在这暗红波纹的冲刷下,灰暗的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软化!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褪锈!
铁体在熔化!不,是在……升华?!
那些铁齿在暗红波纹中剧烈颤抖、变形!如同被抽去筋骨!一股股灰黑色的杂质烟雾从铁体内升腾、剥落、消散!短短一息之间,一根锈蚀的铁齿尖端,竟己化为一小点最纯粹、最精炼、米粒大小、闪烁着暗金属光泽的铁精熔滴!
“嘶——!”
一滴!两滴!几滴精纯的、蕴含着远比之前农具铁器更凝聚、更美味“铁味”的暗红铁精熔滴,从被波纹笼罩的铁齿上分离出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拉长成细丝,然后“嗤溜”一声,被郑冲脚下的玄墨暗脉鞋,如同吸食面条般,精准、迅猛、贪婪地吸入鞋底深处!
“啊!我的耙……化了!”牛二失声惨叫,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家伙事”像蜡烛般融化消失。
其他几件铁器亦如是!那柴刀刃口、铁锹头、顶门杠铁箍,在暗红波纹扫过瞬间,锈蚀剥落,灰铁本体褪尽杂质,化为数点指头大小、同样闪烁着精纯金属暗光的铁精熔滴,被鞋底如长鲸吸水般吸食殆尽!
几个呼吸间!
地上只剩下几坨形状扭曲、体积严重缩水、色泽发灰如同烧过又冷却的木炭般的“铁渣”!所有的铁精,点滴不存!
郑冲脚下玄墨暗脉鞋骤然光华一盛!鞋面上那些暗红脉络炽亮燃烧起来!如同冰层下的火山瞬间苏醒!鞋帮上鼓胀一圈的瘤包如同心脏泵血,内蕴的暗红光晕强烈搏动!
一股比刚才吸收劣铁时强烈百倍、精纯凝练如液态精金的热流,轰然冲入郑冲足底!瞬间通达西肢百骸!这股力量不再满足于仅仅“充盈”,而是在他体内经脉筋骨间游走冲刷!心口那冰硬的锈核被这精纯铁精滋养,搏动间竟发出细微清脆的金属铮鸣!之前因污秽积累的隐隐滞涩感被一扫而空,身体的轻盈感与力量的澎湃感达到前所未有的统一!他甚至感觉自己对那玄墨暗脉鞋的感应,不再是模糊的“器物”,更像是一种延展的、可控的冰冷“器官”!
鞋的颜色,在短暂爆发后渐渐收敛。那流动的暗红脉络不再灼目,而是内敛成了更深沉的暗纹,如同流淌在夜色下的赤红矿脉。但整双鞋的墨色,己经不再是之前的纯粹深黑,而是变成了带有金属幽光的“黯铁玄青”!一种在深沉黑暗中蕴藏着冰冷能量的全新质感!
就在这饱餐精纯铁精、力量贯通全身、对鞋的控制力陡增的瞬间——
郑冲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过灶房的昏暗,死死锁定在院子角落里、被丢弃在柴禾堆旁的一个黑乎乎、不起眼的破烂铁疙瘩上!
那是一个打铁匠废弃的、锈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半拉子生铁块!
他之前从未注意过!
但此刻!
鞋!在动!
不是物理的移动。是一种无形的“指向”,一种强烈的渴望脉冲!源自左脚鞋底!清晰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那个角落里的铁疙瘩!鞋帮上一个瘤包内部,一点极其微弱但稳定无比的暗红色毫光亮起,如同黑暗中锁定目标的激光信标!
他的眼睛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光芒。但他的“脚”——更确切地说,是通过鞋,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个位置——那铁疙瘩内部蕴含的、一种隐晦但远比刚才吸收那些农具铁精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冰冷铁质波动!
探铁!
郑冲心脏狂跳!他瞬间明白了这新功能!
这双升级后的玄墨……不,现在是黯铁玄青鞋!它不仅爱吃铁,吸收更高效(化铁为精),更能主动感应范围内潜藏的铁质精华!无论它多破、多旧、藏得多深!在他力量贯通的瞬间,这个能力被自然激发!
郑冲大步流星,几步就跨到院角柴堆旁!那股通过鞋子传递来的渴望强烈到几乎要撕裂他的忍耐!他弯腰,在牛二几人惊恐呆滞的目光中,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布满厚厚黄褐色硬壳铁锈的破烂生铁块!
入手沉重,冰冷。但在郑冲指尖触及铁锈的刹那——
嗡!!!
鞋底的渴望脉冲瞬间化为实质的牵引力!
黯铁玄青鞋上的暗红脉络光芒大炽!一股远比之前强劲的暗红波纹自鞋底透入地面,精准链接到他手中的锈铁块!
嗤嗤嗤——!
那厚重的黄褐色铁锈如同纸片投入火堆,疯狂剥落、消散!锈下原本粗糙多孔的生铁本体,在波纹包裹下迅速变软、发亮!如同冰山融化!体积快速坍缩!点点凝练到极致、散发出刺骨冰冷与磅礴热力交织的暗金铁精熔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核心,被那鞋底延伸出的无形吸管疯狂抽汲!
铁块的精华,正被这双诡异的鞋,贪婪地吞噬转化!鞋面黯铁玄青色上流转的暗红光晕越发凝实流转,颜色似乎在冲击某个新的界限!
郑冲握着越来越小、越来越轻的生铁残骸,感受着脚上传来的更强力量与鞋中暗藏的巨大潜力,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主动的、近乎贪婪的光芒!
这鞋……还能更强!它能帮自己找到更多的铁!
王寡妇不知何时己悄然倚在门框边,新雪般的柔荑托着香腮,看着郑冲专注贪婪地“喂食”,看着那双鞋在吸食中生出的细微变化(黯青底色下那越发活跃的暗红内蕴光华)。她那润玉般的唇角,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弧,悄然加深了一丝极淡的……赞许?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指向郑冲脚上正贪婪吞噬的黯铁玄青鞋,又缓缓转向了更远处的、可能潜藏着铁物的黑暗角落,声音清冷如冰裂:
“鞋想再亮些……得吃口更精纯的……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