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铁血庙4

邪异的金属尖头如同沉入冰海的最后一缕余烬,在鞋底迸发的熔炼漩涡中瞬息消泯。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股精纯到超越冷铁范畴、却又杂糅着一丝阴冷诅咒碎片的磅礴洪流,逆冲而上,蛮横地灌入郑冲的西肢百骸!

“轰——!!!”

那不是力量的灌注。

是世界规则的撕扯!

郑冲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台疯狂旋转的宇宙熔炉!冰冷的意志与邪异的诅咒碎片在体内每一条筋脉、每一寸骨血中咆哮绞杀!血管里奔涌的不再是血,是熔化的铅汞!心脏早己停止搏动!被胸腔里那枚疯转的、发出高亢刺耳金属啸叫的锈核彻底取代!

那双刚完成蜕变的银白霜纹鞋,成了风暴的唯一锚点!

原本因铁息激荡而狂暴燃烧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洋,疯狂褪色、凝滞、沉淀!鞋体的玄青底色如同被无尽霜寒覆盖、同化、彻底洗练——一种绝对内敛、如同星核初凝剥离杂质、纯净到近乎虚无的……银白底色骤然扩散覆盖!鞋帮上原本鼓胀欲裂的瘤包在无声息间扁平消融,化为鞋面上蚀刻的、简洁流畅如千年冰封层理的霜花暗纹!整双鞋体散发着一种冻结时空般的幽冷白光,将破庙内本就稀薄的光线都吞噬近半,自身却成了一道永恒的冰冷光源!

银白霜纹鞋!

力量!

掌控!

但伴随这力量而来的,是一种更致命的空虚!一种洞穿了更高层次规则的终极饥饿!胃袋位置那块冰冷的玄铁锭早己不见,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尖啸!吞噬那铁泥膏得到的纯粹冷铁精华?那点东西此刻在郑冲的感觉里,如同沙砾之于荒漠!甚至连刚才吞掉的那点邪异铁精碎片,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庙内死寂。石台上铁槽彻底干涸碎裂,如同风干千年的污血。那失去了邪异尖头压制的泥塑神像,胸腹间那条裂缝无声地扩大到极限,内里只剩下彻底腐败风化的黑灰淤泥。空气中浓烈的诅咒肉香如同被冰封,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脚上那双银白霜纹鞋散发的幽幽冷光,稳定地、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温度、光线、以及一切细微的能量波动。

郑冲伫立在冰封般的死寂中,意识如同从冻结的深渊缓缓上浮。他缓缓抬起了双手。那双沾染过馊饭油污、插进稀泥浆的手,此刻骨节清晰而修长,皮肤带着一种冰冷的、玉石般细腻的质感,之前的伤疤、泥垢尽数消失,只在指关节处残留着几道极为浅淡的、如同冻痕的银线。

他缓缓触摸向自己的心口。

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稳定。那枚锈核似乎缩小了一圈,却更加凝练、纯粹,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细碎冰晶碎裂般的清脆鸣响。一股冰冷的掌控力从中散发出来,如水银般流遍全身,清晰无误地反馈着那双新生的鞋与他之间如同共生器官般的紧密连接。每一个念头转动,银白霜纹鞋便传来沉凝的呼应。抬脚,落脚,鞋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沉陷,而是脚下尺许范围内的泥土地面无声地凝结出微弱的霜花脉络!

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庙外荒坡上每一株枯草内部干涸的纤维脉络都清晰可辨,风声中裹挟的尘土微粒轨迹都仿佛在脑中勾勒出冰冷的线条。他甚至“感觉”到了数十步外一块埋在地下深处、即将被霜气冻结的碎石的细微脉动。

然而,在这冰冷掌控的巅峰,那股由吞噬核心引发的终极饥渴感却如同黑洞般扩张!心满意足?不!是饥饿到绝望的冷静!

有什么……有什么更强大的、更纯粹的铁源可以……平息它?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荆棘,缠绕上冰冷的神经。

就在此刻——

“咯咯咯……嘶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细密虫豸在朽木中爬行的异响,倏然从泥塑神像脚下那摊彻底干涸的淤泥中渗透出来!

不!不仅仅是从淤泥!更是从那泥塑神像内部每一个腐朽的缝隙深处!仿佛……某种被邪异尖头压制了太久的、更为恶毒污秽的存在,在尖头消失、封印彻底解除后……正在复苏!

紧接着!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腥臊、腐烂内脏甜腻、以及浓郁铁锈血腥的复合恶臭!如同积压了千年的毒气罐被凿开!猛地从神像的胸腹裂口、脚下的淤泥中喷涌而出!

这味道不再是虚无的气味,而是化为了实质!形成一团粘稠如墨汁、不断翻滚扭曲的、散发着暗红污光的腐血肉雾!肉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微蠕动的、如同腐败血管般暗红触须!正发出无声的饥饿嘶鸣!更可怕的是,雾气的核心深处,似乎睁开了一只惨白没有瞳孔、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珠”!那眼珠没有智慧,只有纯粹贪婪的吞噬!

这团污秽肉雾刚一出现,便爆发出疯狂的意志!目标——郑冲身上那浓郁到极致的、由新吞食的邪异铁精碎片散发出的“香气”!

呼——!

污秽肉雾如同活物,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腥风,劈头盖脸朝着郑冲猛扑而来!无数细小触须疯狂扭动,那只惨白眼珠死死盯住了郑冲的心口位置!

银白霜纹鞋动了!

几乎在肉雾扑来的同一刹那!

鞋体上蚀刻的霜花暗纹骤然亮起刺目的极寒银芒!一股远胜之前的、凝练如冰晶实质的环形霜寒气爆以郑冲立足点为中心轰然炸开!

“呲啦——!!!”

刺耳的冰冻撕裂声瞬间填满狭小的庙宇!

那扑来的污秽肉雾如同撞进了一面隐形的绝对零度冰壁!最前端翻滚的“墨汁”和扭动的触须瞬间冻结、僵硬!惨白眼珠表面的污血凝固成冰晶!

但肉雾的核心怨毒意志并未彻底熄灭!被冻结的表层如同腐败的硬壳般“咔咔”碎裂剥落!露出内里更新鲜、更粘稠、涌动着腥臭暗红浆液的深层!带着更强的疯狂势头,越过破碎的冰渣冻雾,再次加速扑来!那惨白眼珠在粘液中转动,死死锁定郑冲!仿佛不将他连皮带骨融入这滩腐血烂泥誓不罢休!

郑冲的眉头第一次微蹙。他并未闪避,但内心深处那股终极饥饿引发的极度冷静让他清晰地评估这污秽之物的危险——它对这双新生的银白霜纹鞋,似乎……也是一种玷污?一种低级却充满恶心的存在形式?鞋传递来的冰冷意志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垃圾骚扰的极度不耐!

他右手指尖微抬,心念欲动,引动霜纹鞋的力量彻底将这团东西冻结成渣——

就在那污秽核心即将撞上霜寒壁障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铁息!

极其突兀地从那翻滚扑来的污秽肉雾核心深处——从那只转动着的惨白眼珠后面——渗透了出来!

这铁息不同于之前任何!尖锐、短促、一闪即逝!如同黑暗中刀尖划过冰面的那丝冷光!但其中蕴含的纯粹、浓缩、冰冷到极点的金铁质感,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污秽的腥臭,也狠狠扎中了郑冲那被终极饥饿感啃噬的神经!

更高!更纯!就藏在这恶心的东西里面?!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

嗤!

郑冲引而未发的霜寒力量猛地收束!

与此同时!

那只惨白眼珠后方,那片翻滚的粘稠腐血中,极其短暂地,凸起了一个尖锐的、极其规则的三角锥金属轮廓!一闪即没!但那惊鸿一瞥的形态和散发出的……无比纯粹的寒铁杀伐之气……

让郑冲心口的锈核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一瞬间的僵滞,被污秽肉雾敏锐捕捉!

无数扭动的腐血触须突破了霜寒壁障的残余滞碍,如同无数猩红的毒蛇,猛地缠上了郑冲抬起的右手臂!

冰!腐血带来的并非灼烧,是深入骨髓的、污秽至极的粘稠冰寒!腐烂的肉糜和凝固的血块混着泥塑粉末,瞬间裹住了他的半条胳膊!刺骨的腥臭和足以摧毁意识的精神污染浪潮般冲进脑海!

“呲——!”

污秽沾身的刹那,郑冲的眉心,那片覆盖着碎发的额心皮肤上!一点极度凝聚、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霜白烙印骤然亮起!光芒不算耀眼,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威严!光芒照射在被污秽包裹的手臂上!

“滋滋滋——!!”

刺耳的冰冻腐蚀声中,那些缠绕着恶心蠕动的腐血触须如同浇上了滚油,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叫”!污秽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干裂、化为飞灰消散!但源头那只惨白眼珠怨毒更盛!更多的腐血如同溃堤般从神像的腹腔裂缝涌出,化作更粗壮的触须,绕过白光笼罩的区域,缠绕向郑冲的下盘!目标正是那双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银白霜纹鞋!

王寡妇不知何时站在了庙门外。荒坡的冷风吹动她变得更加柔顺如瀑的乌发,雪色肌肤在月光下流淌着羊脂玉辉光,宽大的灰布旧衫下,那圆润紧致的腰肢微折,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她光洁的额前没有丝毫汗迹,只有一片冰玉的冷凝。

她静静地看着庙内郑冲左支右绌的身影,看着那条被污秽缠绕又艰难挣脱的手臂。她那变得尖细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眸深处依旧如寒潭古井,无波无澜。

当郑冲凭借霜白烙印艰难逼退缠身腐血、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时。

当污秽肉雾的核心再一次亮起那三角锥金属的锐利虚影、引得郑冲心脏骤停之际。

一个清泉凝冰般的声音,不带丝毫烟火气,穿透破庙的腐臭腥风和郑冲的意识焦灼,清晰地响起。

声音不高,却如同寒铁凿心:

“瞎嚼的烂肠子……烫着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