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萤将康大鱼油产品含毒的事报告田玦抄送顾瑶，但田玦没有回复。
晨会上，辜萤再次提出将康大剔除出推票池的事，顾瑶立刻打断她，“我们刚刚推荐康大，马上又跟客户说不推了，这不是打自已的脸吗？”
辜萤看田玦，田玦在低头看手机。
领导的沉默已经表明了立场。
辜萤不甘心，说：“康大这个事，已经不是推不推票的问题。鱼油含毒是严重的食品安全事件，甚至可能变成公众事件——”
顾瑶反驳道：“康大鱼油如果有这么大的问题，早就被消费者举报出来了，还用等到你来警示吗？再说康大鱼油不合格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这个报告是哪来的？样品是哪来的？确实是康大产品吗？还是康大竞争对手在恶意抹黑康大？……”
这时田玦终于放下手机，“咱们晨会时间宝贵，就别在同一个问题上来回争了。反正市场也就这样，我们就不要给客户制造问题了。年前维护好客户关系，做好工作总结和来年规划。这才是我们目前工作的核心。”
顾瑶立刻说：“好的，田总。”
张海小唐也纷纷附和。
辜萤不再说话。
正因为是年前，所以辜萤才觉得着急。
康大早就推出了鱼油产品礼盒。康大鱼油作为年货，会被送到不知多少老人手上。
但领导表明态度，她不能当面反驳。
离开会议室后，辜萤迅速打开电脑微信，联系所有参加了康大调研行程的客户，将颜风微的鱼油检测报告发过去，警示康大产品存在严重的食品安全风险，请客户慎重投资。
一圈问下来，持有康大股票的客户并不多，仓位也不重，他们表示会尽快清仓。而原本计划买入的客户也因为辜萤的警示，决定放弃买入。
辜萤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客户重仓康大，她就可以放心举报了。
辜萤先借助消费者权益保护平台，向消协举报康大鱼油产品。
下午六点后，辜萤在自已的社交平台上，公开了颜风微的检测报告，以及运输油罐车同时出现在康大和化工厂园区的照片。
同时，辜萤还特别截图了康大大股东所持股票即将解除限售的关键信息，请投资者注意股价波动风险。
照片与文字发布不久，顾瑶被叫进田玦的办公室。
三分钟后，顾瑶气势汹汹地杀到辜萤桌前，大叫道：“不是早跟你说了别搞康大了吗？康大是我们本季度重点推荐的股票。你在自已的社交媒体上发布康大的利空，不是跟我们团队过不去吗？马上删除！”
辜萤心平气和道：“我发的不是什么利空，也不是内幕信息。如果鱼油真的没问题，网友再拿去检测一下，很快就能辟谣了。至于康大股票解禁，这个完全就是公开信息，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当天晚上，辜萤在几个平台发布的内容都被举报屏蔽了，理由是发布不实信息。
她已经被康大盯上了。
第二天，辜萤被叫到了丰泰公关部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公关部领导警告她违反了丰泰的员工保密条款，并且要求她将自媒体账号交给公司。
辜萤的自媒体粉丝已经接近八万体量，是一个在消费领域有一定影响力的财经博主。
辜萤摇头，“不，这是我自已的账号，不可能平白无故交给公司。”
那位领导说：“按照公司规定，员工不得运营自媒体。如果你不交给公司，那就只能注销。”
辜萤说：“入职培训时我不记得有这样的规定。”
领导说：“这是上个月刚刚发布的新规。出事太多，监管趋严。请你配合。”
辜萤不愿交出账号，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离职。
她失去了牟金龙这个金主，如果连工作也丢了，就再无经济来源。
只能选择妥协。
但她没有注销。而是一条一条隐藏了过去七年发布的所有内容。一夜之间，账号内容全部清空。“萤火投资笔记”只剩一个空壳。
过去七年，她发了数百条社媒内容。有的阅读点赞突破百万。
现在全都不可见了。
*
做完这件事，已经是晚十二点。
在遇到牟金龙之前，加班过午夜是常态。她早已熟悉午夜陆家嘴的安静和冷清。
辜萤收拾文档，关闭电脑。她很累，想回去休息。
可这个夜晚注定不能成眠。
十二点半，辜萤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
辜萤按下接听，微微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吗？最近都不会有钱了。你就先送外卖……”
但话筒里的声音让她愣住了。
男人的颤音，哭泣。
“别打了，别打了……”是辜山的声音，“我女儿，我女儿她有钱……她不会赖账的，她会还钱……她马上能还二十万！……”
辜萤的心一紧。
对面是一个青年混混的声音，“你就是辜老头的女儿？”
辜萤说：“我是。有什么事，跟我说。法制社会，动手对谁都没好处。”
青年混混说：“法制社会，欠债还钱。你老爸三百万债务，打包折价两百个卖给了我老板。我老板要的也不多。别让我们亏本就成。”
辜萤说：“我明白。您放心。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会把钱都还上。”
对面说：“那行吧。就算这个两百万，年息30%，你先转60万过来。”
辜萤说：“敲诈也有个度好吧。民间高利贷利息不得超过LPR的4倍。现在LPR降到多少了你也不看看？你跟鬼要钱去吧！”
那边打手又在打人。话筒里传来辜山的惨叫。
“萤萤，萤萤，你快来啊！救救你老爹！……别打了！啊！我再也不炒股了！啊！我再也不借钱了！……”
辜萤赶紧说：“别打人。大哥，有话好好说。”
对面说：“要不你人过来吧。我叫车接你。你老爹是个糊涂蛋，他妈欠的一屁股糊涂账。我手里辜山的一叠债契，到底哪些还了，哪些没还清，乱七八糟！要不你人过来，重新把这些债契理一理，签个字。说清楚到什么时候还几个钱。我也好跟老板交差。”
辜萤说：“没问题。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