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风微收到丰泰给的最新推荐组合，十分纳闷
金粱酒业、新原食品……不算太好的公司。
颜风微特地拉出这几家的财报来确认。业绩起伏不定，时好时坏；细究就是那种经过美化的财报——一年亏损，一年盈利，避免被ST。
这种公司绝对不符合辜萤的推票标准。
颜风微翻出辜萤的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师父，你在做什么啊？想你了~”
这条问询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辜萤没回。
颜风微重新编辑消息：“辜老师，请问丰泰推的投资组合里，为什么有金粱酒业、新原食品这种公司啊？”
辜萤这回立刻回复了。
“目前食品饮料龙头股都在回调中，小市值公司估值低位，我们认为是比较好的投资机会。”
这条像是复制粘贴。
辜萤说“我们”，那就是团队的意见，不是她自已的意见。
颜风微追问：“那师父的想法呢？”
但这回辜萤不回。
颜风微于是改口：“辜老师，方便约个路演吗？”
辜萤秒回：“好的。我们马上安排。”
*
虹桥基金是丰泰的佣金派点大户。颜风微约路演，立刻得到丰泰的积极回复。
但对接的人是小唐。路演主讲的人是顾瑶。
颜风微特地问辜萤能不能来，小唐说不确定，她有调研安排。
到了路演那一天，上门的只有顾瑶和小唐。
颜风微一阵失望。辜萤真的在避她。
但是，回想当时冲动的自已，没等事情水落石出，就把所有问题推到辜萤身上。换作是自已，大概也不会轻易原谅。
颜风微内疚且难过。
顾瑶到了路演场地，见偌大的会议室只坐了颜风微和一个助理，有些沉不住气。
她可不想伺候颜风微。
颜风微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还拿了一包零食，跷着二郎腿，半笑不笑说：“人齐了。开始吧。”
顾瑶压下烦躁，耐着性子问：“请问罗总呢？不来吗？”
颜风微说：“不来。”
顾瑶勉强挤出笑容，“基金经理呢？其他分析师同事呢？”
颜风微说：“没空。”
顾瑶僵了一下。
她明摆着是找茬来的。
在丰泰时，顾瑶动辄对颜风微大发脾气，当着所有人的面破口大骂，因为她觉得颜风微没什么背景，性子软，老实，骂了也没后果。
她没想到颜风微有朝一日能进大买。
而此时的颜风微，早不像在丰泰时那样战战兢兢、乖巧可怜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职业裙，眼影极深，涂着大红唇，像一个不好惹的女老板。
颜风微手指一翻，扣了下桌板，“还等什么？开始啊！”
顾瑶看小唐，“唐老师，你来讲吧。”
颜风微脸色一变，立刻说：“搞什么？给我的日程安排是顾老师主讲。虹桥一年几千万佣金，请个一助都不配吗？”
顾瑶强忍怒火，勉强挤出笑容，说：“我怕我讲的颜老师不满意。”
颜风微说：“你还没讲怎么知道我满不满意？”
顾瑶僵在原地。
顾瑶身后不远，小唐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
……这真的是颜风微？？
半年前还被顾瑶骂到哭的颜风微？？
顾瑶点开PPT，开始讲内容。
颜风微撕开一包瓜子，开始嗑瓜子。
爹的，当甲方的感觉真爽啊。
颜风微呸的吐出一粒瓜子壳。
顾瑶气得咬牙根。偏偏还无可奈何。
颜风微看顾瑶，完全就是看猴戏的眼神
前面一段是对板块行情的整体分析。因为颜风微一直在嗑瓜子，顾瑶不断分神，中间有点忘词。
颜风微抓到顾瑶的漏洞，就连珠炮似的质问：
“建议转向中小市值？不是半年前还在推龙头股吗？这半年龙头都在回调吧？回调还不充分？”
顾瑶压抑怒火，赔笑道：“行情在变化，我们团队的研究深入，观点也在变化。另外我们的观点只是给您做一个参考，不构成绝对的投资建议。”
颜风微立刻揪住最后一句，“你说话过不过脑子？亏你还是田首席的一助。田首席教你这么说的吗？你们观点不构成投资建议，那我们花钱请你们干什么？”
顾瑶脸色发白。
被客户为难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对面是颜风微。
半年前还任由她辱骂斥责的小菜鸟。
而现在，当初被自已呼来喝去的小菜鸟，转眼已成了甲方爸爸。
只要她还在买方一天，只要她还想拿虹桥的派点，就不能得罪颜风微。
顾瑶毕竟是顾瑶。这么多年的卖方干下来，忍耐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顾瑶按下情绪，端正态度，低头说：“对不起。颜老师教训得对。”
颜风微放下瓜子，拿纸擦了擦嘴，扔下纸，说：“不是教训。就是个小建议。行情不好，大家都难。说话小心一点，客气一点。你把别人当人，别人也才把你当人，你说对吧？”
这是挑明态度，她还记着以前的仇。
以后是甲乙方关系，低头不见抬头见。顾瑶要还想跟罗生辉有来往，就得做好颜风微的工作。
顾瑶咬了咬牙，低声道：“颜老师，对不起。我性子急，以前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了你，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颜风微敲敲桌板，跟个中年领导似的，装模作样道：“好说。”
小唐从没见过颜风微这德性，在后头大跌眼镜。
颜风微接着道：“好。往下演吧。”
后面讲个股。
到了个股的部分，顾瑶更是被颜风微揪出了一堆小辫子。
路演之前，颜风微已经把金粱酒业、新原食品这几家企业的财报、研报研究得十分透彻，而顾瑶并不是自已研究，拿的是团队的研究。颜风微嗑着瓜子，状似随意，抛出来的问题却是刀刀见血。
“金粱酒业以前就做高粱酒，往里头加点人参就是保健品了？”
“研发投入占总开支成本不足1%，你们说它创新能力强的依据是什么？“
“业绩增速并不快，盈利预期的支撑是什么？”
如果说前面的问题是颜风微鸡蛋挑骨头，到这一环节，她问得有理有据，顾瑶是彻底被问住了。
顾瑶平日杂务缠身，毕竟不是自已在做研究。尤其到模型和数据，她不可能每一点都关注到。
而颜风微自已就是做这个的。在丰泰时个股基础研究颜风微做了太多。论对个股的研究程度，对盈利测算模型和估值模型的熟练程度，顾瑶都远远不如颜风微。
颜风微的问题，把顾瑶问得焦头烂额。
而顾瑶不可能发火——因为她问的都没错。
但顾瑶再怎么说都是新财富组一助，丰泰的头脸人物。从业多年，名声在外。
一通问题提完，屋里坐着的另一个年轻分析师，对颜风微投去敬佩的目光。
十个问题，顾瑶八个都答不上来。
颜风微摆手说：“算了。你回去多做做功课吧。不懂的地方跟辜萤老师多请教一下。像你这么滥竽充数的，见我也算了，你敢这样去见领导吗？敢见其他买方客户吗？
“我要是你，我就自已辞职不干了。做人人不会做，做事事做不好。你在这个行业有什么竞争力？做不来趁早转行！”
这是许久之前她教训颜风微的话。
颜风微原原本本还给她。
顾瑶木在原地，气到差点灵魂出窍。
小唐在顾瑶身后，龇牙咧嘴，悄悄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