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赋洒然一笑，并不惧怕对方身上那令人恐惧的气势。
轻轻应了一声后，大步走入。
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他没有下跪，而是稍微欠了欠身，双手交叠施礼道：“草民曹赋，参见陛下。”
背着身子的皇上，缓缓转身。
他身穿龙袍，烛光照耀着他的一半面容，一半在光明中，一半隐于黑暗之中。
日角天颜，气势不凡。
他用睥睨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书生。
淡淡地说：“你来了？”
这书生！
年轻、俊秀，更重要的是他那自信而洒脱的气质。
在他这个朝中最大的掌权者面前依然保持着风度。
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世间罕见。
果然是个出色的少年英才！
金九江已经四十五岁，在高位上待了二十多年，见识过无数人，境界和智慧都非一般人能及。
仅仅通过这一会儿面对面，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名少年的非同寻常。
“你看不出丝毫意外，是因为知道我会召见你？”
金九江一边审视着曹赋，一边问道。
面对皇帝不跪拜是有罪的。
不过曹赋对他还是行了一个庄重的见面礼。
金九江并未感到冒犯。
奇才常有傲骨，金九江对此倒也能宽容对待。
“如果陛下没有看过我的科考试卷，那还说得过去。”
“但如果陛下看了，一定会想要见我。”
“不然的话，您就不配当我的君主。”
面对帝皇审视的目光，还有那无形的压力，
曹赋站立不动，大胆直视对方的眼睛。
说话更是狂妄无比。
“哼！”
“不错，赐座！”
金九江冷笑了一声。
曹赋这句话虽有些傲慢，
但实际上却是在夸赞他。
金九江听得非常受用，于是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沉声道。
“是！”
曹赋坐下。
“你的试卷上写的一切，都是你自已所想吗？”
“还是有人指点你写的？”
金九江轻敲桌面，继续问道。
曹赋摇了摇头，答道：“曹赋并没有师傅，每一个字都是我自已思考的结果。”
他不需要编造一个高深莫测的老师来震慑这位老皇帝。
掌握分寸才是最好的。
那位姐姐已经足够保护他了。
“真的？”
“曹赋从不说谎。”
金九江：……
虽然“从不说谎”听起来有点离谱。
但金九江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也只能选择相信。
心中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有了曹赋这样一个天才，已然让人感到震惊且不得不小心应对。
幸好他是出现在了我面前。
若是在民间还藏着另一个心智难以揣摩、不可预料的人物的话，那么整个局势恐怕就变得难以收拾了。
“你可知道自已写的是什么？”
金九江的声音渐渐低沉，目光如炬。他毫不掩饰地把威压放了出来。
看着曹赋的眼神，仿佛是在审讯一个即将被判刑的犯人。
“曹赋作答试题，心里有数。”
强者自强，清风拂山岗。
曹赋不为所动，镇定自若地回应。
“蛊惑人心，胡言乱语！”
“你知道这是扰乱民心，颠覆纲常吗？！”
这时候，金九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
眼神紧盯着曹赋，二十年积累的威严毫无保留地施加在曹赋身上。
一般人碰上这等架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就像不久前吕孝辉那一行人一样。
但曹赋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静静地坐在暗处，那双深邃的眼眸无所畏惧地回望着金九江。
嘴角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露出一口白牙，让人不由心中一寒。
幽幽的话语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响起。
“陛下……难道您害怕了？”
“曹赋写的不是鬼话，而是真相！是帝王治国的根本所在！”
“王侯将相难道天生就是贵族命么？”
“因为曹赋所说，可以让任何人都登上至尊之位，统御江山社稷。”
“君主权力从来就不是上天赋予的，而是由人赋予的！”
“要是曹赋的观点流传开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人民会群起反抗！”
“因此陛下……”
“您怕了！”
“是也不是？”
“轰——”
这年轻男子的话像是震魂之音，从耳朵直传入心底，炸开一朵绚烂的思想之花。
“大胆！！”
“天下都是我的！”
“我怎么会怕你？！”
多年来一直保持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书生轻轻松松地打破了这种状态。
金九江的眼睛瞪得溜圆，面色涨红，重重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短短几句话，就轻易戳穿了他的心思。
这家伙太危险了！
作为一个君主，绝对不允许自已的心思被随便猜中。
然而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甚至没说几句，金九江的心思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了。
“刷刷刷！”
伴随着帝皇的怒吼，宫室内传来整齐划一的拔刀声。
刀光闪烁，在曹赋眼中一闪即逝。
皇宫，本应是天下最安全之地，但也可能是最致命之处。
无数侍卫隐匿在暗处，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曹赋马上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哎呀~
好可怕啊！
龙姐姐应该会来救我的吧！
“陛下打算杀了我吗？”
即使身处危境，曹赋依然神情平静。
淡淡地向暴怒中的金九江问道。
从一开始就清楚这里是龙潭虎穴。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杀个书生好像也不难。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曹赋的眼神，金九江竟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如此天才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想除掉他呢？
他的那些观点会让任何一个当权者首先想要灭口。
用不得，留不下！
曹赋不会算不到这点吧？
不可能的。
他完全有能力写出一份既圆满又能避免危机的答案。
金九江非常清楚，他有这样的本事。
有些东西完全可以不说出来，但他偏偏提及治理百姓的方式方法。
敢于这么说，意味着他并不害怕后果。
“当然可以。”
“不过……”
曹赋微微点头，面容依旧淡然：“陛下真的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与曹赋对立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