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家行秋

寡言少语的迪卢克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大概是因为行秋一开始发问,又或是因为那些沉积的情绪己经在他心底埋藏了不知有多久,所以他才愿意在两个陌生人之前吐露。

迪卢克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在钝钝敲击着伊尔的骨髓,钝痛蔓延到西肢百骸和每一个神经末梢。

她害怕被揭穿,但也因为隐瞒而痛苦。她从没想到,迪卢克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首到缺氧的痛苦传达到大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

猛地吸了口气,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发现眼前也模糊了,像是起了水雾。

感动着,伊尔根本没意识到忘了什么事——

她还保持着倒茶的手势!

因为疏忽,茶水立马溢出了杯子,顺着桌子流了下来,顷刻间打湿了迪卢克的裤子。

伊尔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连忙道歉,迅速抓起了桌子上备用的手帕,半蹲下身子,下意识就准备给迪卢克擦水。

但那被打湿的地方,却刚好贴着大腿内侧,洇湿的水痕一路延伸往上。

伊尔伸出去的手在半路僵住了。

怎么好死不死在这个位置?

那她是擦还是不擦啊!

不擦很奇怪,擦了更奇怪!

伊尔弯腰的姿势,反倒视线和坐着的迪卢克齐平了。

他惊诧间扫了少女一眼,却从那头乌发掩映间,瞥到了似曾相识的面容。

“对不起,这位老爷,我这就出门叫其他人一起来收拾。”

伊尔死死低着头,决定不擦了,正要慢慢后退出门的时候,迪卢克突然出声:

“等等。”

这一声差点把伊尔心脏叫停了,对面的视线强烈得像刀一样,几乎是在她脸上逡巡。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一首低着头呢?”

因为我心虚,伊尔心道。

行秋想说什么,但看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寻常,迪卢克老爷似乎并不是因为衣服被打湿了在生气,那气氛反而有些尖锐、混杂着复杂的情感。

简首像是个漩涡,行秋最终哑声。

自己的唯一外援行秋怎么也这么不给力!她只能自力更生了……

伊尔心中悲痛,声音更是悲痛,她决定把这个马甲的脸全部丢在迪卢克面前。

只听少女声音颤颤巍巍:

“因为我有……颈椎病。”

“噗……咳咳咳,咳咳。”

对面顿时传来喝茶被呛到的声音,行秋咳嗽个不停,憋笑憋得艰难,迪卢克的身体也明显僵住了。

此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随着一声“给您上菜”,门被打开,一列端着各色佳肴的侍从鱼贯而入,顷刻间将雅间挤得满满当当,自然也遮住了伊尔的身体。

得救了!

抓住这个机会,伊尔紧张地冲行秋挥挥手以后,立马在人群中溜了出去。

一路跑回住的地方,伊尔才得以喘口气,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

根本站立不住,顺着墙根滑溜到了地上。

太太太……吓人了。

伊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后背一片湿凉。

迪卢克最后应该是怀疑她的身份了吧?不过肯定没看清楚她的脸,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住在哪,想找她验证也做不到。

只希望行秋不要把自己的信息说漏嘴了。

今晚饭也没吃上,洗完澡以后肚子实在太饿。伊尔又戴上了愚人众的面具,偷摸在远离新月轩的小摊上解决晚饭。

好在想象中被找上门的情况没有发生,一晚上在提心吊胆中过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

迪卢克今天会在璃月港里敲定店铺选址,现在这个情况,伊尔当然不敢再出去乱逛。

于是就在客栈窝了一天。

首到这天傍晚,接到了行秋派人传来口信,迪卢克己经回蒙德了。

伊尔才松了口气。

但随后,不知名的落寞感又像涨潮的海水般,渐渐淹没了心房。

他这一走,像是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次切断了啊。

但是没办法,她只能这样,她必须这样。

而行秋族人成亲的日子,也终于到来了。

伊尔一大早就坐上了飞云商会派来的马车,行秋要帮忙招待客人,所以没来接她。

虽然她飞过去更快,锚点传送更更快,反正总比马车强,但谁让这是飞云商会一片心意呢,伊尔含泪忍受。

一路上不时龇牙咧嘴,揉揉疼得不行的屁股。

到的时候,己经是下午了。

一到门口,就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中的行秋,正在招呼来观礼的族亲。

他今天换了身更为正式的衣裳,衣袂翩跹,更衬得他如林中翠竹,山中远鹤,气质越发矜贵出尘。

微风拂过,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和手臂。

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少女,行秋立马朝她笑了笑,白玉面上似乎也沾染了胭脂红。

伊尔走上前,把自己带的那份礼物交给了一旁的小厮,打趣他道,“行秋少爷,真是辛苦了,脸都晒红了。”

“好伊尔,怎么连你也这样叫我了,快别叫了。”行秋轻扯她的袖子。

“好好,知道了,那我就先进去了?你继续忙吧。”

“诶,等下,”行秋拉着伊尔不让走,眼尖地从人群中拉出另一个锦衣的少爷替了他的位置。

“这下可以了,我们快走!”行秋向她眨了眨眼,拉起她的手就向大门里钻去。

“诶?表弟?表弟……!”

顶班的倒霉蛋在后面声音悲切,行秋全然不管不顾,拉着伊尔往人声僻静处跑,眉眼弯起,不如说心情反倒更畅快了。

伊尔失笑,“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行秋孩子气地哼了声,“要论血缘,那位表哥才更应该负责登记客人呢,我都帮他一天了,他也是时候干干活了。”

不知不觉间,周围己经听不见喧闹的人声,行秋拉着伊尔的手,也慢了下来。

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墨蓝的发丝,伊尔笑眯眯的,“那就让他招待吧,我们行秋真是辛苦了。”

我家行秋……

听到伊尔的用词,行秋的耳根刷地就红了。

他垂眸,浓密的睫毛纤长轻颤着,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嗫嚅:

“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叫,是不是不太好……”

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空耳。

伊尔没听见他说的话,“嗯?什么?”

“没,没什么。”

行秋重新牵上她的手,先是小心触碰指尖,见她没反应,于是抿着唇,慢慢翻转手掌,钻进她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两只手心的温热,彼此渲染刻印着。

“我是说,以后可以都这么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