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楼老三(1)

“放肆!你保证过不会碰我!”

叫声刺耳。

楼予深只感觉一阵眩晕,魂魄轻得快要飘走,却被身躯牢牢束缚。

二者迅速融合。

眼前白茫茫一片,脑中的记忆像是要炸开。

还不等她恢复过来,面前有人一记重拳砸她脸上。

“嗵!”

“嘭!”

倒地后,她使尽全身力气,抬手按头,费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周围。

眼前白雾缓慢散去。

虚影一层一层,在她眼前重叠摇晃。

楼予深彻底晕过去之前,接收完记忆,脑中只有一句:

真的回来了。

……

日上三竿。

阳光刺目。

楼予深平躺在草席床上,幽幽转醒。

稍一挪动身体,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干完苦力的酸胀感。

头更是抽疼,脑中那根弦像是被人拧紧,一下又一下地扭动。

“真弱。”

灵士三阶。

占她身躯十一年,就把自已养成这么个好吃懒做的废物。

楼予深掀开打了补丁的被子,下床穿鞋。

拉开房门,走到小院。

打水洗脸时,看见盆中倒映出的那张脸,看见自已眼角的淤青,楼予深抬头,扫了眼紧闭的主屋房门。

移星部族那个废物。

占她身躯也罢,十一年了,文不成武不就,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抛开这些都不谈。

混成这样,自已都过成个烂摊子,还敢自作聪明,揽下个破娄子。

更甚至色向胆边生,起了硬上弓的心思。

想着,楼予深擦干脸,将帕子搭在水盆边上。

“咚咚。”

走到主屋门口,她抬手敲了敲掉漆的木门。

等待片刻,没听见动静,楼予深再次敲响屋门。

第二次,里面仍旧没有半点声响。

想到屋里赵裕的情况,楼予深手下用力,直接推门。却并不意外地发现,门从里面插销锁死了。

防她防得真严。

楼予深收手,绕到窗下,确认窗户也已经关严。

真有意思。

她记得这屋子的赁金是需要她卖苦力交的。

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废物,卖力不讨好,真是给自已请了尊活菩萨回来。

而现在,她还不能让活菩萨死在她这里。

毕竟“她”前段时间一见钟情,不管不顾要卖祖宅,和两个姐姐闹翻脸,说什么也要凑够五十两银子,把流落牙爹手中的赵裕解救出来。

如今,整座青阳县,谁人饭后不把她当笑料谈?

谁人不知赵裕是被她带走的?

要是让赵裕死在这里,等他身后的人找过来,她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刀呢?”

楼予深走进厨房,翻找过后,毫不怀疑,菜刀被赵裕拿进屋里防身去了。

准确来说,是防她去了。

“真是麻烦。”

连把破窗的刀都没有。

楼予深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厨房每一寸角落,最后停留在挂鱼的细钩上。

没多久。

细钩插进门缝,撬动门闩。

“咔!”

老木门推开,生锈的合页发出呕哑声响。

楼予深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随着她的脚步声靠近,床上隆起的被褥颤动加剧。

就在楼予深走到床边站定的瞬间,一道寒光破开被褥,直直朝她的脸劈过来。

“还没死,挺好。”

楼予深握紧他的手腕,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赵裕手里那把菜刀向下,悬在离她眉心一寸的地方。

“昨晚公子是有机会杀我的,昏迷的人无法反抗。既然昨晚都犹豫没动手,今天你我就不必说那么多客套话。

“强迫公子之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也不想看见公子在我这里出事。

“相信公子也不希望因为我死,而被官府押走调查。或又因这副容貌遭人眼热,再次带伤陷进牙行那种地方。”

赵裕身上伤口恶化,全身发热,意识早就不太清醒。

昨晚反抗“楼予深”时动武,到现在还未进食。这会儿举着菜刀,被楼予深钳住手腕,连刀柄都握不稳。

楼予深抽走他手中菜刀,继续商议:

“你我就这样,各自退一步,再互相忍让一段时间。等公子的仆从寻来,付过报酬,我们好聚好散。”

“……好。”

赵裕浑身疲软,瘫坐回床上,费力警告:“再敢放肆,我一定杀了你。”

“公子放心,我不值得你同归于尽,反之亦然。”

如果赵裕是本国之人,以后随时可能回来找她算账,那她此刻一定用菜刀砍断他的脖子。

好在他不是。

离开太始国境后,他再要回来没那么简单,一点小事也不值得让他冒险派人潜入她国境内。

楼予深背过手,把刀藏于身后,松开赵裕的手腕,“劳公子搬去隔壁,这间房我要睡。”

“什么?”赵裕没反应过来。

她为了从牙爹手里买下他,卖了祖宅,没了住处,这些事他也有所耳闻。

被她买回来这四天,他跟着她赁屋而居,住在这麻雀大小的老院子里,看她每天为四十文钱跑出去干苦力,回来还一副为他辛苦付出的模样,在他耳边诉苦,挟恩求报。

他知道,这是个贪财又贪色的人。

觉得他可能有个富贵身份,因为战乱才流落此地,所以表现得处处顺着他。时不时提一下她的辛苦付出,等他到时候回报。

又对他这副样貌产生了,所以蠢蠢欲动。色心起时丢开脑子,不管不顾。

不管图财还是图色,下意识地,他都默认她会把最好的给他。

现在、她让他搬去隔壁?

搬去她那间跟恭房差不多的屋子?

“这点赁钱、药钱、米钱、菜钱,对公子来说可能不足九牛之一毛,但对我一介平民而言,却要四处奔走。

“我夜里需要休息,望公子体谅。”

话是商量,但楼予深的语气和神色,却是摆明了的通知。

赵裕的话从牙缝里往外挤:“我身上伤重……”

“我今夜睡这张床,公子请自便。实在伤重可以不搬,你想睡哪里都可以,我并不介意。”

楼予深回以一笑,转身出门。

赵裕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女子为尊的国度,这些平民女人真是势利市侩,没占到便宜就原形毕露,开始使些刁难人的手段逼人就范。

若不是他中敌军伏击,流落至此,楼予深一介平民,连接触他的资格都没有!

当真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