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楼予琼(2)

“给你。”

沉甸甸的银子压手的时候,楼予琼一半的魂在飘散,脑中盘旋一句:她真有??

“你杀人了?”

也不能,楼予深没那个胆量,更没那个修为。

楼予琼先否认她的猜测。

“没有,最近赚的,你放心用。”楼予深回想一下当时买赵裕的场景,大概是,鸡飞狗跳。

当时,在牙爹手上第一次看见赵裕,“她”笃定对方身世不凡。只要救下他,好好培养感情,到时候赵裕能拉她离开平民窟,让她跻身权贵之列。

于是才有了后面流传的:楼家老三被一个流民男子迷得神魂颠倒,卖祖宅也要为其赎身。

而那祖宅,是楼家几代人居住的宅院。

虽不大,却是老辈的心血,少辈记忆中的归宿。

当然,移星部族那个废物没把它当归宿,即使住了十一年也说卖就卖。

楼予深忆及这些,心中杀念升起。

但想到移星部族全族覆灭,想到当年一手策划换魂的族长和十一长老都被钉死在通天柱上,想到占她身躯的那个废物已经炸得七零八碎,顿时好多了。

“你怎么赚的?既然能赚钱,你当时犯什么浑?”这是楼予琼最不解的地方。

“从小娘就最喜欢你,只有你喜欢跟着她刨木头。

“哪怕你后面懒散,不再把我们楼家这门手艺放在心上,娘也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安静坐在院子里雕木。

“临走的时候,娘缠绵病榻还念你年少,将祖宅留给你。弥留之际,嘱托我们两个做姐姐的多照顾你。

“你是怎么想到卖祖宅的?

“若娘在天有灵,看见你所作所为,你真的不会愧疚吗?”

她们娘辛劳一生,踏实节俭。虽然没让家里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小有余积。

大姐想进县衙当差,娘就托人给她打点关系。

她想行商,娘就给她本钱。

哪怕楼予深嫌家里无用,娘也从未怪过她,而是真的内疚自已无用,没本事像富贵人家那样,铺平女儿一生的路。

有母如此,楼予深她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算你没有将祖宅地契赎回来,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赎回祖宅。至于我犯什么浑,我不便说,你不用管,不会有下次。”

关于真相,楼予深现在能说吗?

青阳县楼家,小小一户人家,但凡和噬灵秘法沾点边,她们姐妹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秘密只能封死在她嘴里。

至于愧疚?

她不会为自已没做过的事情愧疚。

做过的事也不一定愧疚。

“如果没有别的事,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这里偏僻,夜路不好走。”楼予深走过去拉开屋门。

楼予琼拿着银子,走到门口看她一眼,问:“钱都还我了,你不回去住?”

祖宅比这间小院大得多,地段也好,去哪都方便。

要不是有大姐出面,拦得及时,那宅子五十两卖出去,别想用五十两就能收回来。

楼予深回她:“过段时间再说,我手上还有个麻烦,把他送走我再回去。你不用管我,去之前要干的事。”

县里就这么些人,楼予琼开的米面铺子生意再好,客源已经固定,顶破天也就赚到那么多。

更别谈她这是新起的招牌,窝在这里干一辈子也难以压过那些老字号。

楼予琼原本打算近两年往郡城走,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子。好不容易攒到去往郡城的本钱,结果因为买回祖宅,掏出去五十两。

本钱缺个口子,她的计划只能搁置。

现在楼予深把钱还给她,让她心中有股莫名感动,有点感谢楼予深终于靠谱一次。

不管这是抽什么风犯什么病,她都希望楼予深好好保持。

“行,那我走了。”

楼予琼提着钱,其实心里对这钱的来路还是将信将疑。

快要走出院门时,她回头问:“等会儿!楼予深,你没有去赌吧?”

这一大笔钱,怎么可能是寻常路子赚来的?

勤勤恳恳赚工钱,只能保证不饿死。

“没赌,没杀人,没入室盗窃,没触犯律令。”楼予深反手关上院门,插上门闩,把楼予琼和她的困惑隔绝门外。

转身后,正好对上窗边赵裕探究的目光。

楼予深没有理会,迈步回屋。

在她进屋前,隔壁赵裕突然开口要求:“明天我要吃春笋煨鸡,加一盅当归鲫鱼汤。”

“嗯。”

楼予深记下,回屋关门,阻隔赵裕的打量。

赵裕看着紧闭的屋门,回想起他这两天吃的包子烧饼。

哪是没钱?

全是敷衍!

不过楼予深既然先前买他时将祖宅都卖了,证明她那时真的没钱。短短几天,她的钱从哪儿来的?

——

隔壁主屋,灯火摇曳。

楼予深一个人坐在桌边,倒一杯茯苓茶,心不在焉端起茶杯。

杯口抵住唇瓣,久久没喝。

其实,早在她们娘去世后不久,她们爹担心幺女木匠手艺没学成,也不像两个姐姐有活计谋生,便提出希望二女儿能拉一拉妹妹。

县衙里面事大,一不小心就是吃官司挨板子。楼予深的斤两,老父亲还是清楚的。

他总不能为幺女就害了大女儿的命,只能寄希望于行商的二女儿帮衬帮衬。

见老父亲日渐消瘦,楼予琼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楼予深”进了她的铺子帮忙。

楼予琼碍于老父已经卧榻,才勉强将人招进铺子一试。而“楼予深”觉得,以她的身份和能力,留在楼予琼铺子里就是给对方帮忙。

每月楼予琼开出的工钱到手,“她”都觉得不该只有这点。

总觉得楼予琼克扣了自已的工钱,“楼予深”钱不够用时便自已给自已涨工钱。

也就是——直接从楼予琼柜台里拿钱花。

碍于这是东家的胞妹,掌柜和店小二都不敢说什么,只能报给楼予琼,请她处理。

这样一次两次,屡次三番。在楼父去世后不久,楼予琼忍无可忍,直接将人辞了。

那之后,楼家三姐妹分家,各过各的,“楼予深”整日闲赋在家。

两个姐姐每月给点钱,保证这个妹妹不会饿死。

至于“楼予深”在家,到底是自我感动式的刻苦修炼,还是抱怨天不开眼,抱怨自已满腹才华无处施展,这些她们都不愿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