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楼予琼迟疑,楼予深替她答:“她想开间成衣铺,先了解郡城哪些布庄名声大口碑好。如果能找到郡里数得上号的布帛行供货,卖时还可以借点名气。”
“这样。”祁砚微微颔首,随即又道,“开成衣铺就很好,险些以为你们要开布帛行。”
“怎么说?”楼予深问,“郡城的布帛行来头都很大?”
“可以这么说。”
祁砚回想一下,“我虽与那些布帛行没太深接触,但她们在钱庄的存银可都不少。
“大的布帛行,都是一代一代用钱垒起来的。她们的生意也不止在郡城做,外面都有不少。
“地方大,织工多,产布快。若是生意找上门,不管多大的单都能接住。”
说到这里,祁砚看向楼予深,“郡城大户人家若有需求,管家都是直接去熟悉的布庄采买。
“好比祁府,府里护卫侍仆若是需要在外面制衣,管家便直接往她熟悉的地方去,中间都能得些甜头。”
水至清则无鱼,那点甜头,大户人家是默许了的。
许多布庄维护生意,都会往管家手里塞点,以便达成长久的交易。
“如果是新开的布庄,尤其是家底不厚的布庄,刚入场时都争不过这些有底子的。
“货一般,还能卖给普通人家。货太好,上面卖不出,下面没人买,赔得更多。那时,她们只能选择效仿前辈,往采买的人手里塞点。
“但若是家底不厚,没法一直塞钱的时候,她们大多会选择降低售价。
“而降价,往往才是倒下的开始。”
降价是一场自掏腰包的比试,家底薄的比不起。
更致命的在于,许多时候,在人眼中,降价意味着廉价。
降,便意味着本身不值。
祁砚虽然没有入过布帛一行,但他看过太多兴衰。
行商坐贾,七分天注定,三分循往律。
兴衰就是一个轮回,它有迹可循。
无法保证自已有天降大运,那就多看看前人如何倒下。许多时候,自已想走的路,或许是前人已踩过的死路。
哪怕一定要走,总得有一丝改变,以谋一线生机。
否则岂不是重蹈覆辙,全赌天降大运?
他看得出,楼予琼似乎对布帛行更感兴趣,而不是楼予深所说的成衣铺。
长桌对面,楼予琼看看祁砚,再看看她身边的楼予深。
“你二人、说话还挺像。”
都喜欢碎人美梦。
祁砚笑得阳光,“只是将我知道的与楼二姐说仔细些,这样才好供你衡量。”
“老三说的,我的确是打算开成衣铺。”
先后被两个人当头一棒喝醒,楼予琼即使原先心中再想开布庄,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不是不开,只是像老三说的,等待时机。
忍耐是蓄力。
忍耐,才能让腾飞更有力。
“成衣铺很好啊,若是绣郎手艺好,我一定带人去瞧瞧。”
祁砚说话落落大方,并不像楼予琼印象中那种强势又敏感易怒的男家主,也没把她妹妹当狗使唤。
“祁家主若来捧场,小店蓬荜生辉。”
楼予琼向来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
楼予深坐在一旁,安静为两人续茶。
楼予衡带着酒楼的人回来时,出乎意料地发现,她们老楼家唯一的真女人,和人家招赘媳的男家主也挺聊得来。
又或者说,人家祁氏的家主,对她们老二还挺耐心。
……
楼家老三被男子下聘,消息一夜之间传遍青阳县。
第二天清早,楼家附近的行人都变多不少。
全是看热闹来的。
“谁说脸不能当饭吃,这不就靠脸吃上饭了吗?”
“楼家门口怎么有护卫?还是俩!”
“你也不想想,祁氏,那是什么人家?东南五州首富!给赘媳安排几个仆人,那不是平常事?”
“哈哈!”
楼予深拉开门,和家门口那些行人对视一眼,略显淡漠的眼神让围在门外的人纷纷散了。
看那些人推搡离开,她什么都没说,出门后往祁砚宿下的客栈走。
两名护卫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随后,楼家宅院里再走出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侍女从里面关上院门,隔绝外人窥视。
——
昨天到的时候就已经那么晚,祁砚总不能连夜回寸澜郡。
下聘队伍在客栈住了一夜。
楼予深来时,祁砚正在用早膳,见她过来连忙招呼:“用过早膳了吗,给你添碗粥?”
“好。”
楼予深在他旁边坐下,动作自然,从他手里接过碗勺。
祁砚端起碗,边吃,余光边观察楼予深的举止。
却见楼予深吃东西时慢条斯理,即使面对一桌青阳县里难以吃到的珍馐美食,她也气度从容不输富贵女子。
“看我能看饱吗?”
楼予深都吃完放碗了,祁砚那碗粥才下去浅浅一层。
听她戳破,祁砚大大方方笑着承认:“秀色可餐,先人诚不欺我。”
对着一张俊美的脸,吃饭都香。
既然已经花了钱招赘,那他总得吃点好的。
“为你准备的那些衣裳怎么不穿,不喜欢吗?”祁砚见楼予深还是穿得那么素净,不由惋惜,“你若不喜欢,我回去再让织造苑给你做几身别样的。”
长这样一张脸,却成天穿得和宁老一样,实在暴殄天物。
“不用那么麻烦,那些衣裳就很合身。不过在青阳县穿有点招眼,去寸澜郡时再穿。”
“穿时一定要来祁府给我瞧瞧。”祁砚的期待太满,不太真切,却也不似作假。
半真半假,反而更真。
听他软刀子磨人,楼予深应一声“好”,将那屉吃得最多的水晶蒸饺往他面前挪一点。
祁砚一愣,伸出筷子夹一个蒸饺,而后道:“我需将你生辰八字带回去,为你我请一佳期,卜一吉日成亲。”
她竟会这么细心地照顾人?
所以,她当时也是这般照顾赵裕?
祁砚向来喜欢吃的水晶蒸饺,这会儿在嘴里嚼时,突然缺点味道。
楼予深并未注意到,再次应下:“好。”
祁砚夹起第二个蒸饺时,方向一转,将蒸饺放进楼予深面前的碗里,问:“听说你大姐会下厨,你会吗?”
“不会。”她只会熬药。
“那你先前那场交易,搬出去住时怎么生活的,是你雇主为你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