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病二次伤,三次四次总不能次次都有由头。”
楼予深把书放在她们两人中间的桌上,朝跟随祁砚进厅的初弦几人摆手。
初弦他们看一眼祁砚,见后者点头,几人屈膝告退。
祁砚一想也是,次次都躲也不是办法,平白灭自已威风。
“到时我与你同去。”
“好。”楼予深倒一杯茶,递向他那边。
“多谢。”
祁砚接过茶杯,左右看看。
两人坐得近,并肩坐在前厅主位。左右两边的座椅空荡荡的,好像在提醒祁砚,他应该坐在哪。
“咳咳。”祁砚喝完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刚抬屁股,准备起身换个位置。
楼予深看见他这动作,随他一同起身,邀请:“若是不急回府,今日在这边用晚膳?”
祁砚脚步一顿,随即应下:“好啊。”
“你先坐,我让管家吩咐厨房。”楼予深抬手,扶住祁砚的肩膀,手下并未用力。
但她抬手时,衣袖里散开的崖柏香丝丝缕缕侵入鼻尖,闻得祁砚脸一红,顺着她的动作坐了回去。
楼予深顺势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
“可有什么想吃的?”
她刚问完,祁砚立刻答“炖乳鸽”,不假思索的模样像是已经惦记了一整天。
略一愣,楼予深嘴角笑意加深,再问:“还有别的吗?”
“梅子烧鸡,莼菜羹。”
“还有呢?”
祁砚摇头。
“那忌口呢?”
祁砚再次摇头。
“好。”楼予深应下,望向他,“你等我片刻,池里有荷花开了,厨房备膳时我们可以去看看。”
祁砚点头,一直目送楼予深站起来走出去。
等楼予深走出去后,他才深呼一口气,嘴里碎碎念叨:“是不是吃太多了,她笑什么?”
念着,祁砚越想越脸红,抬手扶额,揉太阳穴。
“……肯定是吃太多了。”
但他真的又累又饿。
思绪来回绕得像一团乱麻,祁砚随意扫视,目光停在手边的书籍上。
看见石青书封上的字,他揉太阳穴的动作放慢。
她平日看这些?
难怪青阳县百姓口中会有她自命不凡一说。
在那些百姓眼里,楼予深是个成日懒散不肯干活、连饭钱都赚不到、读过几本书就高谈阔论的人。
但是……也不像啊。
他瞧她不爱说话,性子十分安静。
若她真的高谈阔论爱显摆,在这个年纪修炼到灵师,恐怕要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吧?
祁砚总感觉越看越不懂楼予深这个人,将目光从书上收回来,摇了摇头。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他还是信他看到的。
这时,楼予深回到厅内,手里端着一碟龙井茶酥。
看见他的动作,她边走边问:“身子不适吗?”
祁砚听到她的声音,倦意瞬间散去大半。
放下手,他答:“没有。”
楼予深走到他面前,自然地蹲下,看了看他的眼白。
“瞧你忙得很累,不如改日再去看荷花?”
祁砚托住楼予深的胳膊,和她一起站起来,道:“赏景得趁时趁兴,难得有兴致,景可不等人。”
“景不等人,但人等人。春夏秋冬四时更替,日后可赏的景太多。”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祁砚听她这话都脸红,整个人彻底清醒,困意全无。“别说来年,就算明日的荷花也不是今日的模样。”
见他确实想去,楼予深将瓷碟端到他面前,建议:“我们走过去便停下,坐在石舫里赏景如何?”
“嗯。”
祁砚捻起一块龙井茶酥,与她相视一笑,“走吧。”
累倒没有那么累,但他真的饿了。
——
“二小姐。”管家刚出厨房,正要去查看庭院洒扫如何,碰巧迎上刚回府的楼予琼。
楼予琼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颇好。
见管家行礼,她抬手问:“你们主子呢?”
她要和老三仔细形容李熹微去勾栏瓦舍砸钱抢伶人,结果发现自已抢到亲娘头上的表情!
不愧是母女,喜欢的伶人都一个样式!
“回二小姐,主子与东家在荷池石舫用膳。”
管家答完这句,楼予琼正要说等楼予深闲下来去找她,但管家先一步往后说:“主子吩咐,如果二小姐回府时没有用膳,可以去石舫一起。”
“这不合适吧?”楼予琼可不想坐在小鸳鸯中间,看两人卿卿我我。
管家照吩咐答:“是主子和东家的意思,方便东家抽空与二小姐说些郡守府的规矩,以及张郡守妻夫二人的喜好。”
“那就合适了。”
楼予琼脚步一转,往荷池方向走去。
——
荷池石舫。
圆桌上,精致菜肴令人食欲大增。
菜肴中间摆放的荷叶碗里,晶莹剔透的蜜水石花冻,为仲夏增添一丝清甜凉意。
“你府上的厨子好像更会做点心。”祁砚总觉得楼予深这里的点心味道好些。
给宅院配厨子的事向来交由管家操办,他平日不管这些。要是每个厨子都由他亲自试菜,得浪费他多少时间?
从前不试不知道,今日一试才发现,她这儿的厨子做的东西更合他口味。
“每个厨子都有自已的拿手好菜,我也觉得你府上的厨子做菜好吃。”
“那我们换换?”祁砚建议。
“不换。”楼予深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祁砚斜睨她一眼,尾调上扬:“方才还夸好吃,敢情和我说客套话?”
“不是。”楼予深回答,“惦记我这儿的点心,你以后就会常来。”
“我说你平日怎么有耐心天天往我那儿跑。”祁砚抓住他的重点,“原来把我那儿当成酒楼食肆了,惦记菜呢?”
他今日非得和她换厨子。
难为她往他那儿跑,路途遥远一日三餐,可别把他未来的妻主跑瘦了。
楼予深语调平缓,从容回他:“苍天可鉴,我从没把祁府当食肆。实在是因为家主很忙,我只有在用膳时过去,才能赶上家主得闲。”
“呃。”祁砚一时语塞,气势也矮人半截,“是这样?”
“不然?”
楼予深喝杯茶,叹口气,往下说:“而且家主有时还会忙得忘了用膳,我不想打搅到你办正事,又总想提醒你该歇会儿。
“如果你愿意为了点心常来我这边用膳,我倒挺开心的。你过来这边,我就不用担心自已去找你的时机不对。”
这话听得祁砚好一阵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