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唯前辈马首是瞻(2)

天南星朝楼予衡行礼,起身后看一眼楼予深那边,答:“我是主子买回来的侍女。”

“元丰人?”

“是的。”

难怪只长了这么点个子。

楼予衡再问:“你今年多大?”

“十五。”

若不是战乱逃命,她今年就要和李家少爷成亲。

得到答案,楼予衡看向楼予深,“这么小的年纪,还没加簪就买回来当侍女。老三,你很喜欢元丰的口音还是什么别的?”

她看老三进牙行,买的一个两个都是元丰帝国的人。

“无关来路,只是喜欢价有所值。”

楼予深走下台阶,给她身后端菜的侍女让门,往桌边走时开口问:“用药的事和县令谈过吗?”

“问过她的意思。”

“如何?”

楼予衡摇了摇头,“代价有些大,需要考虑一段时间,等县令确定下来我再给你传信。”

“也行。”

楼予深安排好骆家,暂时不操心青阳县内的事。

坐下看看楼予衡,转口问:“你和县令公子的亲事准备什么时候定?”

“就这半年,县令和她夫郎着急。”

先前没有定亲,是因为她走的举荐这条路,提前和县令府定下亲事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现在她走上仕途,品阶加身。杨信年纪不小,亲事也可以准备操办了。

她旁边的楼予琼回神,竖起手指一数,“升官发财聘夫郎,老大,人生幸事占全了啊!”

说得都是实话,一家人,楼予衡也没什么好客套的,坐下问她们:“来两杯?”

“都行。”

“喝呗!”

楼予琼吩咐侍女,“上酒!”

“是。”

……

日升日落一晃几天。

转眼间小暑已过,大暑将至。

冰鉴里的冰都融得快些。

“传闻一年中最热的这些天,是最年幼的那只金乌值守。天母要取凡间水,烹茶赐与金乌神,送走这尊火气最大的小金乌。”

初弦带人为书房里的冰鉴换上新冰,换完,抬头看向书桌后有一下没一下扇动羽扇的祁砚。

这会儿午时刚到,本该是祁砚偷闲小憩的时辰,却见祁砚看着一本账册走神。

“家主?”

初弦唤他一声,见他回神,笑问:“家主又在想事情呢?”

真不知想事还是想人。

反正账册是没看的,觉也是没睡的。

“今儿什么日子?”祁砚问。

初弦答:“六月初七。”

祁砚听完没说什么,合上账册,往后靠在椅背上,扇动手中的雀羽扇。

十日怎么过得这么慢?

她也是,磨磨蹭蹭,非得拖到最后一日傍晚才肯回吗?

还是说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十日之内回不来?

就算这样,也该先给他传个信才是。

祁砚心里想东想西。

这时,北陆快步走进书房。

“家主,楼姑娘来看您。”

祁砚握紧扇柄正要起身,一想到楼予深回青阳县这些天连个信也不给他传,他又坐了回去。

“说我午间小憩,凉厅看茶,请楼姑娘先等着。”

北陆不懂他要干什么,应一声“是”,满头雾水退下了。

等北陆出去,初弦缓声道:“晨起动身,这会儿初到午时,楼姑娘怕是一回寸澜郡就先来看家主了。”

“你是她的侍仆?”

来往车程祁砚能不知道吗?

初弦一听这话连忙讨饶:“小的只是瞧天气太热,担忧家主心生躁郁,这才替楼姑娘多一句嘴。”

祁砚轻摇羽扇,对此不置可否。

迎光细看雀羽扇的斑斓华色,他吩咐:“更衣,挑一身颜色亮丽的。让人备水,我要洗漱。”

有些日子没见,哪能让她一回来就瞧见这副随随便便的样子?

——

祁府凉厅水声潺潺,瓜果飘香。

扇箱中填满冰块,七轮扇转摇时带起微风,使得凉气在厅内弥散。

楼予深等得闲暇惬意,指尖转动银签,叉起手边瓷碟里洗净切好的果子,送入口中。

祁砚来时,正好瞧见她左手撑着额头,右手盘玩银签的慵懒模样。

那张脸,当真是俊美无俦。

祁砚脚下步子迈大些,跨过门槛后,边走边开口问:“十日还没到呢,怎么就回了?”

听到他的声音,楼予深抬头朝他看去,手中转动银签的动作稍顿片刻,就连视线都有片刻停滞难移。

随后,她将银签绕指旋完最后一圈,搁在盘边。

“家中琐事处理完,便尽快回来了。”她起身迎两步,目光落在祁砚身上,毫不吝啬她的夸赞,“今儿这身衣裳首饰才衬得起你。”

“哦?”祁砚走到她面前站定,细问,“怎么个衬法?”

“这倒说不上来,我嘴笨,只是一眼瞧见就觉得美得移不开眼。”

他站得太近,楼予深低头都能瞧见他那支赤金嵌珠簪上面錾刻的锦鲤图样。

锦鲤含珠,人间富贵。

“你这叫什么嘴笨?我瞧就数你油嘴滑舌。”祁砚拿雀羽扇轻拍她鼻尖,抬头看她时不自觉地弯了眼眸。

楼予深托住他的胳膊,扶他走向主位,问:“用过午膳了吗?”

“厨房在准备,叫他们给你做了解暑的汤饮。”

祁砚抬手屏退仆从,走到主位捋袖坐下,问:“你大姐在青阳县可还打点得过来?”

“她是长姐,打从娘去世就照顾我们,里外打点的事自然做得比我们都稳妥。”楼予深扶他坐下后,正要回她的客座。

欲抽手时,衣袖被人轻轻扯住。

祁砚捏住她的袖边,朝他旁边空出的座椅微昂下巴,示意她坐。

楼予深眉头轻挑。

见他不松手,她依着他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坐在旁边。

“回去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趣事?”祁砚问。

楼予深回想一下,“除了老二被族亲催着定亲,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有趣的。”

至于骆家、青阳县鬼市、又或者县丞,在楼予深眼里,不如楼予琼被人催亲来得有趣。

“我当有什么特别大的事,忙得叫你脱不开身,想不起我这个未婚夫郎来,原来没有啊。”

熟悉的软刀子刮在身上,楼予深缓慢眨一下眼。

“你一回去就没点音信,知道的说你二姐被人催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催得腾不出空呢。”

他话都说到这里,楼予深也该心领神会了。

抬手抵住祁砚拍来的雀羽扇,她解释:“车马太慢,你等来我等去实在难捱。我想着,早些将事处理妥当,就能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