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爹和我爹抢,我就和你抢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白玉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碎金似的日光撞上石阶的刹那,竟被那凛冽寒气逼得四散奔逃。

松亭雪垂眸望着阶下攒动的人影,广袖被罡风灌得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鎏银铃铛却在死寂中纹丝不动。

他静坐于霜华榭掌门北珩之侧,北珩生得温润如玉,眉眼含笑,嘴角总那抹笑意恰似春日暖阳,暖人心扉。

然而,松亭雪的思绪却飘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自已受人控制,做出诸多混账之事,北珩是为数不多始终站在自已身边的人。

可后来,自已实在荒唐至极,就连北珩也……

松亭雪清冷的眸子瞬间变得晦暗,仿若被乌云遮蔽的寒星。

北珩指尖虚虚点着松亭雪的折扇,"今年竟有弟子相携而行。"

话音未落便见松亭雪指尖勾住垂落胸前的银发,那抹霜色绕在冷玉般的指节间,恍惚竟像月光在雪地里织就的网。

"师兄总爱看些虚情假意。"松亭雪将折扇抵在唇畔轻笑,眼尾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

他太熟悉这样的戏码——上辈子明溯先扶着雪逝青登上最后一阶时,十指相扣的誓言响彻云海,可后来那双手握过多少人的咽喉,谁又能知道?

这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让北珩微微一愣。

从前的松亭雪脾气古怪,生人勿近,熟人也难亲近,如今这般模样,着实让北珩有些不知所措。

“师弟,突然觉得你很不一样。”北珩的语气中,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是吗?是更好看了吗?”松亭雪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历经那番身不由已、如浮萍般的时日——遭人冷眼,心似寒灰。

松亭雪却在这凄风苦雨中,心性愈发温润如玉,更知身边温暖之可贵。

“师兄,好好看这群弟子吧。”松看着台下涌动的人群,心中暗自想着,这一世,定要改写命运。

北珩看着松亭雪,只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那副痴傻模样,活像被人施了蛊咒。

——

石阶之上,明溯先与雪逝青相互搀扶,缓缓前行。

二人面前只剩下几百个石阶,后方已不见人影,显然,这第一、第二非他们莫属。

明溯先偷偷瞥了一眼雪逝青,他如玉脸庞,睫毛轻颤,仿若稍一用力便会破碎。

地上是被风吹落的桃花,层层叠叠,铺就了一袭绯色的毯子,美得如梦如幻。

明溯先暗暗发誓,重活一世,绝不再让雪逝青受到那人的欺辱。

二人相互依偎,一步一台阶,恰似一对璧人。

——

“谢怀舟,你给小爷站住!”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在前头健步如飞,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手持一根闪着金光的鞭子,在后面紧紧追赶。

不过转瞬之间,黑衣少年便越过了明溯先二人。

明溯先连忙紧紧扶住雪逝青的腰,这石阶旁边没有扶手,掉下去便是万丈悬崖。

“滚开!”红衣少年紧接着追了上来,地将二人往旁边推了推。

待往上走了几阶石阶,他堪堪停下步子,回头望向二人。

少年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眼中满是不屑,轻轻扫了明溯先二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们两个有病吧!非要并排走,这试炼本就是个人试炼,你们在这装什么情深义重!”

说罢,不等二人回答,他便又去追那黑衣少年。

明溯先紧紧握住双拳,上辈子他作为松亭雪的首席弟子,何等风光,何曾受到这般侮辱。

这人以为自已是谁?竟敢如此嚣张!

“溯先,别和这人置气,我们赶快走吧。后面的人快要追上来了。”

雪逝青轻轻掰开明溯先紧握的拳头,柔声劝道。

确实如他所言,身后赶来的弟子已有不少,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

——

罡风忽而裹着金铁相击的铮鸣破空而来。

玄衣少年踏着满地残红拾级而上,腰间银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响动。

谢怀舟一步一台阶,走得沉稳而坚定。风吹过,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轻轻拂起,宛如风中舞动的墨丝。

他的眼神穿过人群,直直地望向坐在高位的松亭雪,那目光炽热而专注,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不复存在,唯有松亭雪的身影。

或许是这份目光太过炽热,松亭雪似有所感,抬眸望去。

只见少年一袭玄色劲装,同色腰带束在腰间,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身姿挺拔如苍松。

眼眸深邃,薄唇轻抿,英气逼人。

松亭雪对这人印象深刻,上辈子他应是拜在北珩门下,修的是无情道。

他是为数不多既没有喜欢上雪逝青,也没有对自已说出那些不堪话语的人。

松亭雪心想,这人大概是因为修无情道,所以对谁都冷淡疏离,没有感情。

“靠!谢怀舟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随即,那个红衣少年江思妄追到谢怀舟身边。

“江思妄,你不是向来看不起仙门吗?怎么也想入这霜华榭?”

谢怀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江思妄,冷冷问道。

“我就喜欢和你抢!你爹喜欢和我爹抢!我就喜欢和你抢!”

江思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矜贵冷傲,那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谢怀舟没有理会江思妄,径直走到石阶顶端,跪下,声音洪亮而坚定:“我谢怀舟今日特来拜入天枢圣君门下。”

他单膝触地的瞬间,喉间滚出的称谓裹着某种近乎献祭的虔诚。

江思妄见状,也连忙跪下,有模学样。

只是他整个人懒懒散散,没有谢怀舟那般身姿挺拔,倒像是个玩闹的孩童,对这庄重的拜师仪式满不在乎。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哗然。不少人都看出了这二人的身份,黑衣的是妖王之子,红衣的是魔尊之子。

竟同时想要拜入霜华榭,这可是天大的奇闻。

“这掌门,这现下如何是好?”坐在林烨右边的璇玑长老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中满是担忧与疑惑。

北珩也扶着额头,紧闭双眼,显然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头疼。

收下这两人,不知会给霜华榭带来怎样的变数;可若是不收,恐怕得罪妖族和魔族,实在是左右为难。

“收,为何不收?”松亭雪突然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

他一手拿住扇柄,手指轻轻一扣,扇子便“啪”的一声合上了,动作脆利落。

“一个是妖王之子,一个是魔尊之子,资质又是上等,为何不收?霜华榭传承千载,向来海纳百川,岂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拒之门外?”

松亭雪心中暗自想着,这二人天赋异禀,一定可以继承自已衣钵。

上辈子,自已毕生心血全部教给两个满心满眼都是情爱之人,简直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