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亭雪头一遭瞧见云湛衣,恰是在那雾漫寒潭之际。
彼时,松亭雪年方十五,正是年少轻狂、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岁。
而云湛衣也不过十六,周身却已隐隐透着几分出尘的气质。
松亭雪此番前来雾漫寒潭,是为了替西棠摘取一株幽灵草。
这幽灵草,生长在寒潭底部,周围危机四伏,却有着起死回生的奇效,西棠正是急需此物,松亭雪才应下这趟危险的差事。
他小心翼翼潜入寒潭,潭水冰冷刺骨,四周雾气弥漫,视线受阻,寻那幽灵草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准备采走便离开这鬼地方,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人影。
凑近一看,竟是身受重伤的云湛衣,气息微弱,生死悬于一线。
松亭雪眉头微皱,他可不想管这棘手的烂摊子,毕竟自已的任务只是采走幽灵草,何苦再给自已添个麻烦?
松亭雪纤长手指轻抚过幽灵草冰蓝脉络,漫不经心回眸时,三千霜发在水雾中迤逦如银河倾泻,眼尾那抹朱砂痣被水光映得冶艳非常。
重伤的少年蜷在玄冰之上,墨发凌乱铺陈如妖冶藤蔓。
云湛衣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可求生的本能让他在看见松亭雪的那一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勉力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揪住松亭雪的衣角,声音微弱却又带着几分决绝。
“你……我母族是镜川云氏,父族是九幽公输氏,你若救了我,天上星水中月,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彼时的松亭雪,本就年少贪玩,见云湛衣这般模样,玩心瞬间大发。
他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缓缓抽出腰间的秋刃醒,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轻轻拨开云湛衣揪住衣角的手。
随后,他慢慢蹲下身子,与云湛衣平视,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镜川云氏啊..."松亭雪尾音拖得绵长,指尖挑起少年下颌端详这张苍白却昳丽的面容。
他眼尾天生微扬,此刻浸了潭水更显糜艳,"那我要你,你给不给我?"
话音未落,霜色衣袂已拂过少年颈侧,暗香浮动间将人半揽入怀。
这话一出口,云湛衣本就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怔愣。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这个问题惊到了,须臾,他轻轻咬了咬下唇,似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而后,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吐一句:“好……”
说完,似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头微微一垂,靠在了松亭雪的肩头 ,而松亭雪望着肩头的人,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松亭雪割破掌心将冰髓灵力灌入其目,不料云湛衣玄瞳提前觉醒。
翻涌的瞳力化作冰蓝色鲸影撕咬云湛衣心脉,最终在两人手腕缠出共生冰纹。
按云氏祖训,唯有缔结道侣共享命盘,才能阻止玄瞳反噬云湛衣血脉冻成冰晶。
而松亭雪乃是霜华榭人,云湛衣又是云氏人,早在四大仙门五大家族成立之初,为了彼此制衡,霜华榭与镜川云氏不可联姻,联姻者必饮断情冰髓。
松亭雪自然是救了人,就回了霜华榭,连云湛衣的名字也没问。
对于霜华榭和云氏之间的恩怨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可霜华榭和云氏长老却觉得二人十分般配,悄悄为二人定了亲,至于往后结不结这个亲,还在二人。
——
谢怀舟坐在松亭雪身侧,烛光跳跃,映在他脸上,漆黑的眸子仿若藏着无尽漩涡,在烛火下晦暗不明。
他微微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极力压抑着情绪,低声道:“师尊……你想要的,我也能给……”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又艰涩地补充,“不必有求于他。”
烛火将松亭雪侧脸镀上金边,他倚在软枕上轻笑。
随即轻轻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不在意,“这都哪跟哪啊,我不过是和他随口一说罢了。这些年都过去了,他大概早就忘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江思妄,此时忍不住冷哼一声,眉头拧成个“川”字,满脸写着不满。
他撇嘴道:“我看未必。”
他的师尊这般出众,性格温润如玉,模样更是出挑,心地还无比纯善,谁要是和师尊有过交集,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为师困了,你们两个慢慢揣摩吧。”松亭雪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手将手垫在脸下,侧身躺于床上。
目光带着几分倦意,却又满含笑意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两个少年。
他暗自思忖,不得不说,自已这两个徒弟,并肩坐在一起,那画面当真赏心悦目。
一火一霜,一艳一凛。
江思妄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伸手轻轻挑起松亭雪的一缕白发,放在指尖慢悠悠地把玩着,脸上带着撒娇般的笑意说道。
“师尊,你当真就让我和师兄坐在床榻上,你一人独自睡在床上?”
松亭雪抬眸瞥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无奈又好笑地反问:“不然呢?”
江思妄等的就是这句话,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提议。
“当然是师尊睡中间,我与师兄睡两边。”说着,还往谢怀舟那边凑了凑,试图寻求同盟。
松亭雪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十分确信谢怀舟不会同意,偏头看向谢怀舟,挑眉说道:“你去问你师兄同不同意。”
谢怀舟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如水。
听到这话,他微微抬眸,目光扫过江思妄,又看向松亭雪,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可。”
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罢,还微微往床边挪了挪,留出更宽敞的位置。
这简单的一个字,让松亭雪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似是没想到谢怀舟会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