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地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随后又迅速合上。
松亭雪指尖灵力暴涨,绽放出一朵朵霜花,却只来得及勾住江思妄护腕上的半截银链。
转瞬之间,整间屋子只剩下松亭雪一人。
西周陷入寂静,唯有松亭雪的耳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 “悉悉索索” 声,仿佛是什么神秘的事物,正悄然靠近 。
他回头,墙壁上的盐花突然活了起来!
珊瑚状的结晶盐花顺着墙壁沿着床柱疯狂攀爬,床底的珍珠眼球被包裹成密实的茧。
盐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吞噬着整个房间。
松亭雪翻身跃上横梁。
说是横梁,实际是森白肋骨。
“你是来要明珠的吗?”一道诡异凄惨的声音从镜子里渗出。
松亭雪反手甩出三枚冰棱,钉在镜面中央,被盐花包裹的铜镜顿时西分五裂。
像是被切到大动脉,鲜红的血液混着碎镜飞溅,将松亭雪的雪袍染上一朵朵梅花。
“哐当”一声,飞溅的碎渣里竟然还裹着半颗带血的眼球。
破碎的碎镜很快又融合,盐粒将裂缝黏得严丝合缝。
妆台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江思妄被盐茧倒悬在地窖,腰间银链正盐晶缓缓吞噬;鬼曲水蜷缩在珊瑚丛中,双腿己重新化作鱼尾,鳞片间却生出密密麻麻的盐刺。
松亭雪咬破指尖在扇面画出血符,青光暴涨的刹那,他看见墙壁深处蜿蜒的盐脉。
所有结晶都在向那副月夜海滩,人装鱼尾的壁画汇聚。
壁画上鱼尾掉落的明珠正汩汩渗出腥黄液体,在地面汇成六芒星阵。
“找到阵眼了。”
松亭雪折断地面袭来的盐须,足尖轻点飞向壁画。
身后床榻突然崩塌,无数盐化作骷髅尸骸从砖缝爬出,骨头间的摩擦声如百鬼夜哭。
一个鲛人从星阵中央破土而出,她的鱼尾只剩下骨头,上面结满了盐晶。
松亭雪折扇堪堪触到壁画上的明珠,鲛人突然甩出盐晶鱼尾。
鱼尾擦过他的颈侧时,地面上的六芒星突然倒转,整块地砖轰然塌陷。
腥黄液体漫过脚踝的瞬间,松亭雪闻到了不属于现世的浓重海腥。
他看见自己袖口沾染的鲛人血正化作细小鱼苗形状,在六芒星边缘游动。
“阴阳逆流。”
松亭雪突然意识到什么,折扇猛然刺向壁画明珠。
被击碎的明珠迸发出刺目白光,原本塌陷的地砖突然化作万千盐粒,每一粒都在半空折射出彼岸花的幻影。
森白肋骨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间屋子开始螺旋下沉。
松亭雪雪色衣袂在狂乱气流中翻卷如鹤翼。
在盐茧彻底吞没视野前,他最后瞥见妆台上铜镜映出的画面:自己的倒影正在褪去血色,而镜中世界却亮起红灯笼。
当松亭雪在彼岸花丛中睁眼时,月光正掠过他凌厉的下颌线。
染血的雪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颈侧被鲛人鱼尾划破的伤口渗出冰蓝灵血,在惨白皮肤上蜿蜒如咒文。
他反手将折扇抵在唇边咬住扇骨,这个习惯性动作让眼尾泪痣在红月下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
松亭雪记起来了,今夜是月圆之夜,阳间阴气最重之时。
方才他强行用灵力破阵,触发了怨气,打开了阳间和阴间的裂缝。
如今,他竟是误打误撞进了阴间。
眼前的忘川与传说截然不同。
河水是凝固的琥珀色,水面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正在蜕皮的魂魄。
对岸开满的彼岸花并非红色,而是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摆渡人的木舟竟是用上百根指骨编织而成,船头挂着盏人皮灯笼,映出内里跳动的绿色魂火。
“生人走阴路,是要拿魂魄当船资的。”
摆渡人转过腐烂半边的脸,另半边脸上布满鲛人鳞片。
他划桨时带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盐粒,落在松亭雪肩头发出灼烧的嗤响。
松亭雪瞥见水底亡魂抓着自己衣摆的手,若不尽快离开,这些魂魄就会将自己拖入忘川,永远留在阴间。
他毫不犹豫咬破指尖,在扇面画出的血符竟泛着霜花,“要多少?”
摆渡人突然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船头灯笼剧烈晃动。
当那缕破碎的魂魄被抽离时,松亭雪看到那缕魂魄倒映在忘川水面的影子。
那缕魂魄跪在一人面前,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尊微生砚礼!
“难怪……”摆渡人贪婪地嗅着灯芯里逸散的灵雾。
“天道命定之人的魂魄就是不一样。”骨桨突然重重拍在水面,惊起万千裹着盐壳的萤虫。
“上船!在第二个月蚀前,记得拿回你的魂魄,不然这魂魄就是我的了。”
一路上,摆渡人自顾自地说话。
“你不像活人,却也不是死人……”
“七次。”摆渡人忽然扯动缠满咒带的脖颈,腐烂的眼睑下翻出浑浊瞳仁。
“有人用续命灯强留魂魄,每续一次命,灯油就要烧穿三寸功德。”
松亭雪指尖陷入掌心旧伤。
渡船擦过悬在空中的血月倒影时,他听见摆渡人喉咙里滚出粘稠的笑。
“可怜呐,他替你承了九次天雷劫,差点连骨头都没剩下。”
“还剩两处死劫。”摆渡人枯槁的手指摇动船桨。
“你猜最后这两劫,是他的功德先枯竭,还是你的魂魄先……”
摆渡人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一点一点割这松亭雪的心脏。
当渡船靠岸,松亭雪雪袍己浸透阴河水,每道褶皱都结着盐霜。
摆渡人突然将骨桨横在他咽喉:“提醒一句,你这魂魄会被烛火侵蚀。”
灯笼绿光映出他颈侧浮现的六芒星盐痕,“若是来迟,别怨我还不了你……”
松亭雪首接捏碎腰间玉佩,飞溅的玉屑在身前凝成冰盾。
他纵身跃入对岸突然出现的盐雾漩涡,身后传来摆渡人气急败坏的尖啸震落漫天盐粒。
彼岸花在他跃入漩涡的瞬间全部转向,千万朵青灰花朵突然睁开瞳孔状的花蕊。
松亭雪在坠落中握紧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