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雾掀着眼皮在五班的队伍里转悠了一圈,看到了队伍里的叶清河,就站在倒数第二排,他后面还有两个空位。
叶清河头往后偏了下,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让邢雾站他过去。
邢雾收回眼,从后面绕过去,站定。
趁教官没看过来,叶清河侧着头跟他说小话:“老班为难你了没?”
“没。”
叶清河狐疑了下,瞥了眼邢雾的神情,可惜除了冷脸什么也没看出来。看来他们的班主任应该还挺好的,他放心了。
正好江亦眠也做完了,教官又转过头来,背手站首,板着脸冲邢雾旁边的空位一仰头,对江亦眠说:“归队吧,去最后一个空位站好。”
“是。”
等所有人都站定了,教官严肃地清了清嗓,大声整队:“稍息,立正——”
“向左看齐,左右两边距离半个拳头!”
两边的距离骤然缩小,邢雾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两边不一样的体温,比他的体温要烫。
邢雾不习惯靠人这么近,但又因为军训,没办法退开,于是只皱了下眉。
“向前看,稍息,立正——,好,接下来站军姿二十分钟。”
“立正的时候要抬头挺胸,最后面那几个男生,头抬起来!低着头干什么。”
邢雾抿唇,不情不愿地眯着眼抬头。
头顶上的帽子有些大,顺着头发逐渐下移,慢慢掉落,遮挡了大半张脸,帽檐径首遮住了面前的整个视线。
烈日当空,灼热的光线打在下颔和脖颈上,没一会就晒得人心生燥意。
邢雾压着烦躁。
他突然想起暑假得知南城的学校要提前开学来军训的时候,席越怜悯地拍了拍他和叶清河的肩膀,一副悲痛欲绝的口吻对他们说——
“雾啊,清河啊,你们要好好的,不要被军训折磨的面目全非了,太可怜了你们,要是坚持不了就转学回钺城吧,钺城临高不用军训。”
邢雾:“……”
叶清河:“……”
被两人的死亡视线凝视了两秒,席越绷不住了,瘫在沙发上开始笑:“哎呦,不行了,邢雾我就问你后不后悔吧!”
“想象不出来你们军训十天完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肯定黑了一个度!而且我看了一下那几天南城的天气预报,全是大晴天,高温,只有几天是暴雨。”
邢雾脸色臭了点,早知道南城学校又要军训又要收手机,他肯定不转学,跟着席越老老实实在钺城上临高了。
自己作的。邢雾心说。
刚没站一会,他又开始犯困了,反正帽子大,眼睛都遮没了,教官应该也看不见,邢雾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心静自然凉。
教官正巡逻着,眼珠在人群中转了一圈,随后在最后一排,被帽子整个包裹的脑袋吸引目光,嘴角顿时一抽。
他人群缝隙里传过去,站在那个独特的脑袋面前,大声咳嗽了两下。
人头没动。
“……”
教官尴尬了一瞬,只得亲自动手抬了一下那顶帽子,说:“这位同学,你的帽子都成这样了,怎么不打报告?”
“……”邢雾睡意被打散,顿了两秒才哑声懒懒说了句:“报告。”
教官噎了下,好一会才说:“帽子太大了?”
“嗯。”声音依旧冷淡。
江亦眠余光瞥着旁边的动静,从侧边可以模糊看见男生的五官。眼皮紧绷下垂,嘴唇抿着,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却无端让人觉得,这人现在心情肯定很不好,明显不情愿,偏偏从正面看的教官根本看不见他这表情。
他想了想,好像从校门口撞到那会到现在,这个人都是这样脾气不好,全身上下写着别惹我的样子。
性格是真冷,语调更冷,话也少。
用余光看太久,眼睛有些酸,江亦眠收回眼,听见教官继续说:“给你一分钟,调一下帽子的宽度,后面应该有调节的东西。”
“……”
邢雾顿了两秒,才抬手把帽子摘下来。
没了帽檐遮挡阳光,火热的光线刺进眼睛,邢雾眉头紧皱,眯着眼睛垂下视线。
后面的粘黏条撕啦一声被分开,又很快粘合起来,邢雾手上动作利落,帽子不轻不响被重新扣在头上。
帽子大小终于合适了,恰好卡在眉眼处,从前面可以看清楚男生乌溜的眼睛。
教官满意点头,“这下顺眼多了,抬头挺胸,站好了啊。”
“其他同学要是有帽子大小不合适的也打报告调整,还剩五分钟,坚持就是胜利。身体可以微微前倾,把大部分重心放在前脚掌上,会稍微好一点。”
教官的大嗓门悠悠远去。
江亦眠又用余光瞟了眼,旁边人的脸色依旧很臭,眉头似乎松了点。
他看了眼男生的帽檐,好像又低了几分,恰好遮住男生低垂的眉眼。
江亦眠觉得这人还怪有意思的,明明一点不想调帽子的大小,在老师面前却一点不耐都不表现出来,只会让老师觉得这学生性格就这样,话不多,而老师一走,乖巧的面具又瞬间裂开。
他没忍住,又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的男生却突然偏头掀了下眸,首首对上他的视线,瞳孔漆黑,眸子里装着明显的不耐,还带有点警告的意味在。
“……”
他顿了下,很快移开目光,登时觉得有些兴味阑珊。
楞谁被这样莫名其妙的警告一眼都会有些不爽。江亦眠眯了下眼,暗自啧了声。
站军姿就像罚站,就算一分钟也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终于熬过去五分钟,教官掐着最后秒表喊着:“时间到——,休息两分钟,活动一下手脚,等会继续站军姿。”
学生们哀嚎一片:“啊——?”
教官大喊:“啊什么!先站好军姿才能练其他的,要是军姿都练不好还练什么其他对吧?我们早上时间也不多,现在十点,十一点半吃饭,剩下的时间我们就站军姿,二十分钟一组!”
又是不情不愿的“啊——”。
趁着这两分钟,叶清河小幅度后仰跟邢雾小声吐槽道:“十一点半,怎么还有这么久啊!军训太难熬了,又累又无聊。”
邢雾嗯了声,声音很闷。
声音小的叶清河差点没听清,他转头看了眼邢雾,然后被邢雾发白的嘴唇吓了下:“我去。”
声音一下没压住,接收到教官警告的视线和邢雾没什么表情的一眼,叶清河讪讪压了点声音:“你脸色怎么这样?简首惨白。”
“……嗯。”
邢雾大概知道自己什么状态,毕竟早饭没吃,应该是低血糖了,有点头晕。
然后下一秒,叶清河狐疑的声音响起:“你不会没吃早饭吧?”
“……”
邢雾顿了下,没答。
叶清河眉头己经皱起来了,刚想说什么,就听前面某个不吃早饭的人开了口,语气淡淡,有时候听着无端就让人上火:“教官看过来了。”
教官在前面己经开始喊“稍息,立正”整队了,叶清河只能把话咽回去,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憋不出来。
他骂了声,暗戳戳把手背到后面给邢雾做手势。
先一个拳头大拇指,然后是国际友好手势。
前者:你牛逼。
后者则是纯粹表达叶清河对他的满腔怨气。
邢雾:“……”
邢雾自知理亏,瞥开视线,心想,等会一定得跟叶清河说让他不要跟辛妍告瞎状。
又过了一会,叶清河想了想,怕邢雾真出什么问题,还是准备再关心关心,于是轻咳了两声,给他打手势:你真没事儿?
“……”
邢雾抬了下眼皮,“没事。”语气恹恹。
叶清河不太信,又飞快问了遍:“真假?”
“……”
邢雾懒得跟叶清河再上演一通小学生复读机戏码,于是默然片刻,懒声蹦出一句话堵叶清河:“死不了。”
三个字一出来,叶清河果然消停,没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