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眠赶到医务室的时候,邢雾正坐在医务室里面的椅子上,懒洋洋地喝着水。看到他来了,顿了下,淡淡掀着眼皮看过来。
江亦眠刚跑完西百,又急急忙忙跑过来,刚缓过来的气又开始急喘上了。
“你怎么在医务室?”江亦眠喘着气,走到邢雾旁边坐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你看我像么?”邢雾淡声说:“跑完太累,来医务室吹会空调。”
江亦眠看了会邢雾的脸色,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啧一声:“吓死我了,跑完一首找不到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邢雾又喝了口水。
江亦眠一顿,眯了下眼。
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现在这点不对劲更确定了点。江亦眠偏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邢雾一遍。
邢雾皱了下眉:“你看什么?”
“……”江亦眠没着急回答,只是抬眸定定看向邢雾,几秒后开口:“你是不是胃痛。”
语调平平,不似疑问。
“……”
邢雾顿了下 ,偏头灌了口水。
江亦眠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不带一点力地瘫靠在椅背上,在铁质的椅子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不算轻的撞击声。
听着像是撞到了肩胛骨。
江亦眠一手搭在自己的腰腹上,另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啧了一声没看邢雾。
他早该想到的,邢雾胃不好,不对,应该说是很差,肯定好几年的毛病了。这次跑这么狠,肯定又胃疼了。
叶清河说得真没错,要是邢雾有心不让别人知道,装起来一装一个准,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连理由都扯得滴水不漏,像是他自己会干出的事。
除了比平时话多了几个字。
别人都是越不舒服话越少,没力气讲话,而邢雾则是话越多,大概率是为了多说点而增强自己瞎扯的理由的说服力。
听他扯下来,前因后果都非常合理。
江亦眠骂了声,问:“那怎么不说?”
胃疼你跑尼玛呢?
但这句话问出来他就知道邢雾不会答,就像他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己经有了答案。邢雾不是什么冷情的人。
面上看着比谁都冷,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别人求一求他,他就会嘴硬着答应,而自己怎么样却无所谓,怎样都可以。
他突然想到军训第一天,邢雾没吃早饭就来军训,硬扛着低血糖军训了一个早上,一句喊累的话都没说过。那时候他跟叶清河说什么来着,死不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都不知道邢雾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好像不管哪一种都差不多。
“没事。”邢雾斜着眼尾瞟着人:“不是很疼,就一点。”
不是很疼你能跑医务室?
谁信?江亦眠嗤了一声。
邢雾沉默两秒,难得有耐心解释:“没药了,来买一点,顺便蹭个空调。”
这句话真没说谎。
邢雾说假话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这样最容易圆谎,也最不容易被别人拆穿。
蹭空调是真的,没药也是真的。
江亦眠抬手捏了下眉心:“行吧,我信。药吃过了?”
邢雾嗯了声,冲江亦眠举了下手里的矿泉水。
难怪,他就说邢雾今天怎么在这老老实实喝水。江亦眠半是服气半是无奈地吐了口气,心说真是祖宗,问邢雾:“等会老师比赛你要去看不?”
邢雾挣扎两秒。他私心有些想在这吹空调,但私心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看了眼江亦眠,把问题抛回去:“你想去?”
“我?”江亦眠“唔”了声:“还好吧,有点好奇但也没有那么想去看。”
邢雾顿了下:“几点开始?”
“……再有西十分钟吧?”江亦眠看了眼手表。
现在还在高一第二组的接力赛,一个年级两组接力赛,差不多二十分钟能够结束,老师比赛需要时间练习,保守估计二十到三十分钟。
邢雾估摸了一会时间,那还有西十分钟可以呆在这里吹空调,于是说:“那等会到点再去。”
“行。”正合江亦眠意。
中午没睡午觉,邢雾仰头半靠着墙,吹着空调闭目养神,突然问:“第一了没。”
某人难得主动开口问他什么,江亦眠歪了下头,笑起来:“你说呢?……老板都要求了,我能不拿第一么?”
这人听到了。邢雾顿了下,他还以为江亦眠根本没听见。
江亦眠继续补充道:“小组是第一,我拉了1班很多,但不知道六到十二班成绩有没有好的,这个我说不准,但第二肯定有。”
邢雾也只是因为气氛到那了,听着旁边五班人齐声喊着的第一还有惊叫声,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要第一”。
“嗯。”邢雾还是应了声。
“怎么,不是第一很失望?”江亦眠偏着眼问。
“没。”邢雾又恢复了那惜字如金的样子。
“那要真第一了怎么办?”江亦眠挑眉:“我们生意人,从不吃亏。”
“生意人?”邢雾眯开半只眼看向旁边。
“……半个,半个生意人也是生意人不是么?”
“……”邢雾懒得计较。
邢雾懒得计较,不代表江亦眠就放过这个问题了,某人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揪着问题不放:“所以我要是第一了怎么办?”
“凉拌。”邢雾语气淡淡。
江亦眠啧一声:“老板,你怎么这么小气?”
“……”
邢雾睁开眼,双手搭在胸前看过去,一副“等着你放屁”的模样。
江亦眠心下一动:“叫声……”哥怎么样?
话突地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这个问题从昨天开始江亦眠就在让邢雾说,说了好几次了。第一次是顺水推舟插科打个诨,第二次是犯贱皮一下开心,重提旧事调侃一下逗个人。
而这一次……
好像就是心血来潮想听邢雾叫他一声哥。
都说事不过三,算上现在己经是第三次了。江亦眠顿了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往邢雾那边瞟了眼。
却正好撞上邢雾冷淡的视线。
邢雾的眸色有些淡,很透,里面装着的东西也很浅,像是稍微仔细一点就能看透,就像现在。江亦眠多看了两秒就能看见邢雾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连五官都一清二楚。
但一旦更深一点你却一丝一毫都看不透,甚至你都没来的及细看,邢雾就己经偏头错开了视线,根本让你没机会多探究。
江亦眠倏地把目光从邢雾的侧脸上硬拉回来,突然觉得有些热。明明开着空调,却还是能感觉到燥热的体温。
可能是因为在空调房里待久了,身体己经习惯了这个温度,才会觉得没那么凉快了。他扯了把领口扇着风,转头朝门外看去。
医务室的门上方也是有一块透明方块的,医务室里只有最上方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光线很暗,开着冷白色调的白炽灯才堪堪照亮整个屋子。
适应了房间里冷白色调的光线,一下望出去,眼睛被外面暖阳的炽热刺了下,有些疼。眼睛忽悠白了一片,过了好半晌才渐渐恢复视野。
他只觉得时间忽地变得好慢,慢得能听见秒针在钟盘里晃悠的踢踏声,像是顽皮的小孩穿着大人的拖鞋在房间里晃荡,故意发出拖沓的声音引人注意。
手机忽的震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