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回国了!”陆小虞非常开心的跟陈阿嬷交流着。
陈阿嬷摊子上还有其他人走不开,但还是跟陆小虞说:“回来了好,要常来啊,不够吃跟阿嬷说,阿嬷再给你下。”
“你经常来吃这家啊?”白晏殊吃了一口馄饨,入口馅料弹牙,非常鲜美。
倒是不错,而且他刚刚看见过陈阿嬷挂着的牌子,馄饨卖得并不贵。
应该是个很老的摊子了。
陆小虞低下头又吃了口馄饨道:“对啊,小时候阿娘很晚才会回家,所以就会给我十文钱让我自已买点东西吃,可是有时候天太晚了,街上没卖吃的,就饿着第二天就好了。”
“后来陈阿嬷来这里摆摊,我就经常吃馄饨,时间长了陈阿嬷就会给我留一碗,只是离开故乡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说到后面随着颤音,陆小虞眼泪簌簌的落进了碗里。
白晏殊并不怎么会安慰人。
但是看着陆小虞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从初见开始她就是明媚的。
他总觉得,眼泪不适合出现在她脸上。
可是,白晏殊张了张嘴也只憋出来了一句:“别哭...”
说完就想打嘴了。
哪有这样子安慰人的?
陆小虞胡乱的擦了两下眼泪。
眼睛红红的,轻轻的说道:“谢谢...”
虽然陆小虞已经尽量描述的很轻巧了,但是白晏殊难以想象,当时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
就这么孤身游走在街头找吃的。
这碗馄饨,算是对当时年幼的陆小虞一种不可多见的温暖了。
他怀疑,陆小虞把这段经历美化过。
因为陆小虞虽然真诚,但是进退有度,至少目前以他们的交情并不算是很深。
所以她是不会对着白晏殊说别人坏话的。
要么就是骗了他,要么就是隐瞒了一部分实情。
白晏殊猜的没错,陆小虞其实隐瞒了很大一部分。
她没说的是。
那个时候。
那个女人经常会忘记给她钱。
一个月到手十几块大洋,可这十几块大洋陆小虞清楚怎么来的。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她也会心疼那个女人挣钱不容易。
那个女人经常半夜崩溃的哭泣,把泪流干后又笑着迎接客人。
当时她在后台的化妆间里看的可清楚了。
后来因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让她在后台待,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自已好像吃了她客人给的糖,冲着那个客人笑了一下。
结果那个女人大发雷霆,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不要脸的狐媚子,年纪轻轻就会勾引男人了!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勾引我的客人!给我滚出去跪着!我没喊你,你就不准起来!”
整整三个小时,她跪的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耳边的声音和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甚至能听见门内那个女人和客人谈笑风生欢好的声音。
在那之后。
她就不能在后台待着了,那个女人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她钱。
其实后台挺好的,至少水果很多,不会饿肚子。
她也不愿意主动去找那个女人要钱。
所以她就学会了说谎,偷,骗,甚至去码头扛过两天包,做一切能让自已活下去的工作。
只要能让她吃饱。
后来那个女人还是找回了她,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年老色衰了。
经常酗酒,喝多了就会打她。
刚开始她倔强的不哭一声,像是一种无声的隐形的对峙,可是随着一次次挨打,她也学会了哭。
因为那个女人说。
“你哭着的时候,最像陆郎...”
她哭的越惨,女人就越开心。
但是偶尔喝多后也会抱着她哭,她从小到大很少被拥抱。
当时的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但也不好,因为被拥抱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会哭。
有时候那个女人会换一套说辞。
边哭边说:“陆郎,我始终不愿信你是薄情郎,可你害得我好苦啊...”
当时她还小听不懂,只会哭着给她擦眼泪。
后来她就越来越爱哭...
只要巴掌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哭出来,女人就不会打她了。
会一脸嫌弃的骂她:“一身贱骨头,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那个女人清醒的时候经常骂的不一样。
会怨恨的看着她说道:“要不是生了你,我怎么可能这么悲惨!”
“要是我给陆家传宗接代了,又怎么会被休,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一边说会一边剃她的头发。
直到她看起来和小男孩一样之后才会满意。
穿的衣服也是她那些所谓的朋友送来的粗布衣服。
都是宽大的男孩衣服,她不喜欢,她也很羡慕那些穿着自已裙子的女生。
但是她无法选择。
后来长大之后,陆小虞才逐渐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陆家没有发达之前,她算是正房。
因为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
看上了一贫如洗的陆老爷,被哄着跟家里断绝关系私奔,满心都是陆老爷。
结果陆老爷发达了以后,立刻把她给休了。
另娶了一个富庶人家的女儿。
不得已,那个女人只能流落风尘。
陆小虞满腔恨意却无处可恨,那个女人说到底也是可怜人,她总这么想道。
所以她恨陆老爷。
和陈阿嬷相识是因为,当时那个女人不给她钱,小小的她还没有任何谋生手段。
没钱吃饭,饿晕在路边。
三天滴水未进了,要不是在路边摆摊的陈阿嬷看她可怜,经常把卖不完的馄饨给她吃。
她可能就真的饿死在那天的黎明前了。
白晏殊看着眼角又逐渐染上红晕想哭的陆小虞,紧忙开口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在哪上学啊?”
“明德堂女子学校。”陆小虞指了指自已的校服说道。
话题被成功的岔开了。
陆小虞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白晏殊虽然没说话,但是很安静的在听。
“你都不知道...这次游行,那些警察...太过分了。”陆小虞长篇大论说了很多,气鼓鼓的。
“是吗?”白晏殊配合的惊讶道。
“对啊...幸亏你来了,不然我估计就要被抓进去了。”陆小虞愤愤的咬了一口包子,好像手里的不是包子。
而是那两个警察的头一样。
馄饨摊前,男人暴怒的声音响起:“死老太婆,再交不出保护费,信不信我打死你!”
男人揪着陈阿嬷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