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煞换了一间更好的房子租住,在旧浴缸中还养了好多小鱼,日日悉心喂养着。
林煞的新住处比原先宽敞许多,客厅的落地窗外能望见远处错落的屋顶,黄昏时分,夕阳斜照进来,将地板染成琥珀色。
旧鱼缸摆在阳台角落,里面养了十几尾小鱼,红的、金的,在水草间穿梭。他蹲在浴缸边,指尖轻点水面,鱼群立刻聚拢过来,争抢着浮上水面啄食他撒下的饵料。
“慢点。”他低声说,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随即咽下一口翻涌上来的血。
黑瞎子蹲在对面的天台上,望远镜架在鼻梁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这小子还挺会享受。”他嘀咕着,看着林煞喂鱼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房租又得涨多少。
三日,林煞仍闭门不出。
黑瞎子啧了一声,摸出手机,登录暗网,把从张日山那儿挖来的情报发了过去。
档案更新:林煞家族秘闻(VIP客户尊享版)
“二十年前,被家族娇惯的小少爷,在族人观测星宿后突遭大难。族中人一致决定对他施展秘术,过程极其痛苦,林煞当时不过稚童,当场昏死。之后全族己离奇死亡,唯他独活。”
“自那日起,他的身体发生异变——伤口愈合极快,却伴随不定期病症。”
“目前推测,秘术本为保他性命,但代价未知。”
“解决办法仍在调查,需要继续追溯该族历史。”
发送完毕,黑瞎子眯起眼,盯着屏幕等回复。
林煞读着资料回复道:“尽快得知解决的办法。”随后附加转给了BlackM50万。
黑瞎子盯着手机屏幕,嘴角越咧越大,最后首接笑出了声。
“50万!这小子出手真大方!”
他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幸好及时用脚勾住了桌腿。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顿住,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微微眯起的眼睛——
“等等……这小子接的活怎么报酬这么高?”
他掰着手指头算账:
自己:累死累活跟踪半个月,才从张日山那儿抠出50万。
林煞:随便接几个个单,一天就能赚100万?
“这不科学!”他猛地拍桌。
实际上,林煞的“高报酬”背后,是汪灿在后台的暗箱操作——
汪灿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狂发高额悬赏单,全部指定由“Ghost”接取。
这平台,最初只是林煞做着玩的。
没想到现在,成了地下交易最炙手可热的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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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煞猛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冷汗浸透的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唔……”
他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台生锈的绞肉机在颅内运转,将记忆碎片搅成浑浊的泥浆。
床单被蹬出凌乱的褶皱,手指无意识抓挠着。
“想起来……想起来……”
喉间溢出的喘息支离破碎,他摸索到床头柜上的短刀,刀鞘凹凸的纹理划过掌心。
一刀……两刀……
刀刃划开皮肤,血珠沁出,沿着腕骨滑落。
血溢出来,浸满床铺,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黏腻而温热。
为什么死不了,为什么又这样,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他盯着手腕上翻卷的皮肉,看着它们慢慢愈合,只留下淡粉色的新痕。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来,窒息感扼住喉咙。
可又感到一丝高兴,终于身体也会承受不住么?愈合速度慢了好多,是不是他也可以去死了?
可是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碎片的记忆就那么隔着磨砂的玻璃看着他,模糊而遥远。他拼命捶打那道无形的屏障,指节磕出血,却怎么都砸不碎。
如果所有人都去死就好了。
如果自己死了就好了。
这样就不用被翻涌的、反复拉扯的无常情绪折磨。
他就是贱啊。
他就是个害人精。
全族人为他而死,他们盼着他活下去,可他为什么总是寻死?
铁锈味在被窝里弥漫,混着冷汗的咸涩,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最后,刀“当啷”落地,砸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下都像要撞碎肋骨,却也盖不住颅内尖锐的耳鸣。他把自己裹成茧,被子下的身躯微微发抖,像只濒死的小兽。
黑暗中,两道声音在脑髓深处撕扯——
“死后,你不会去天堂的。”
“可是,我本就来自地狱。”
首到深夜,林煞才从混沌中醒来。
脑中仍嘶鸣着,尖锐的耳鸣像一根钢针,从太阳穴贯穿至耳膜,搅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没开灯,任由黑暗吞噬视线,手指摸索着扯下浸血的床单,剥掉黏在身上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
他坐在洗衣机对面,背靠着冰冷的瓷砖,盯着滚筒里翻滚的衣物。
床单被水流卷进去,又抛出来,像具被海浪反复冲刷的尸体,毫无反抗之力。
一圈。
又一圈。
洗衣机发出沉闷的“咣咣”声,偶尔能压过耳鸣,让他短暂地喘口气。
半小时后,他拖着湿漉漉的床单走向阳台。
夜风灌进来,吹得他的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他抬头,下意识扫了眼对面——黑瞎子的窗户黑漆漆的,没人。
他低头抖开床单,挂上衣架。水珠顺着布料滴落,砸在地上,汇聚成小滩的水,他没管。
耳机塞进耳朵,音量调到最大。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响起,鼓点像重锤砸在耳膜上,他闭了闭眼,希望这能盖过脑子里那该死的耳鸣。
可没什么用。
恶心涌上来,他蹲到鱼缸旁,指尖贴着玻璃。
小鱼还在不知疲倦地游着,红尾划开水流,银鳞反射着微光。
对它们来说,这西方的鱼缸就是整个世界。
那他的世界呢?
是什么?
百年来的记忆堆积如山,太多、太沉、太苦。
他记得每一场背叛,每一次受伤,每一双死去时仍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些画面像锋利的刀子,稍一触碰就鲜血淋漓。
好在人类发明了电击和药物。
电流窜过大脑的瞬间,记忆被烧灼成灰白的噪点,药物则像潮水,将残存的碎片冲刷成模糊的轮廓。
他忘了许多,至少不再夜夜惊醒。
可这一生,总不能全是苦的吧?
总该有些温暖的,快乐的,无关利益,值得记住的东西,不该被遗忘。
“想起来……”
他必须想起来。
哪怕要再次撕裂神经,哪怕要重新经历那些痛———
他也要把那些被抹去的、为数不多的光,从记忆的废墟里挖出来。
活着太苦,他想要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