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笼罩着一层昏暗的光线,院子里偶有微风掠过,掀起些许尘土。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伙计们的吆喝和拖拽沉重箱子的声响。
陈皮和黑瞎子从地下上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抬着装满金银珠宝箱子的手下。
陈皮掸了掸袖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地面上的人,吩咐道:“清点好东西,没出错就封箱。今晚守好,不能出纰漏。”
“是!”几名伙计答应着,抬着箱子走向仓库的方向。箱子被打开时,露出里面的金光和玉器,吸引了不少人偷偷侧目。
黑瞎子跟在陈皮身后,嘴角挂着惯常的笑:“四爷,这趟收获颇多啊,是不是该结尾款了。”
陈皮回头看了他一眼:“去仓库挑一箱拿走,钱去账房那结。”
黑瞎子嘿嘿一笑:“那到时候就劳烦四爷伙计帮我抬一箱走。”
“自已去找人抬,别在我面前晃了。”陈皮冷哼一声。
黑瞎子笑得更灿烂了,“行行行,瞎子我滚了。”说完,推了推眼镜,朝仓库走去。
他一眼瞥见了靠在树下逗弄麻雀的林煞。
黑瞎子停下脚步,歪头看着林煞手里的麻雀,“养鸟玩呢?还养个麻雀?”
林煞连头都没抬,指尖随意地捋着麻雀的羽毛:“它自已飞来的。”
黑瞎子挑眉,步子慢悠悠地往前凑了凑,目光落在林煞手里的麻雀上,“亲人的麻雀倒是少见。”
林煞握住麻雀的半个身子往旁边一抛,鸟儿扑棱着飞到了树梢上。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懒散地说道:“我招鸟稀罕呗。”
黑瞎子的目光在林煞的袖口停了一瞬,嘴角的弧度愈发微妙:“行,最稀罕你了。过来跟我去仓库搬东西。”说着转身朝仓库走去。
林煞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跟上黑瞎子的脚步,手悄悄压紧了袖口的纸条。
“小孩,你叫什么?”
“林煞”
“哪来的啊?”
“忘了”
“多大了?”
“不知道”
“。。。。。。”
两人停在一间灰扑扑的仓库门前。
“黑爷,您来了,东西都在里边,您慢慢挑。”守门的人弯腰说道。
黑瞎子推开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扬起一股灰尘。仓库不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和古玩器物,青铜器泛着暗绿色的铜锈,几箱残破的丝绸卷轴散乱地放在角落,还有几件瓷器隐隐透着光泽。
黑瞎子迈进去,环视了一圈,走到一堆散乱的古玩前,伸手挑起了一件青铜鼎,晃了晃,笑着自言自语道:“嗯,四爷这些宝贝,真是花样多。”
他扭头看向林煞,抬了抬下巴,随手把青铜鼎往旁边一放,“你把那边几件兽面纹铜鼎,还有这天青釉盘、红斑碗,全搬到箱子里,轻点可别摔了,这可都是黑爷工钱。”
林煞走到瓷器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白瓷碗,轻轻放进箱子里,又转身去拿另一件。
黑瞎子靠在旁边的箱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目光却时不时瞄向林煞,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探究,但并没有开口。
林煞把最后一件青铜器放进箱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顺手关上箱子的盖子,靠在旁边的墙上,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黑瞎子。
他的袖子微微抖动了一下,藏在里面的纸条似乎随着动作轻轻滑了一点。林煞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按了按袖口,神色如常。
黑瞎子看了他一眼,转身拿起了旁边的单子,哼着调子唰唰的写着。“没你事了,出去吧。”
傍晚时林煞回了房间,关上门,插好门闩,走向窗户,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点燃油灯,借着微弱的光将手伸进袖口,摸索了一下,抽出了那张早已藏好的纸条。
纸条上带着些许折痕,因为被攥在手中时间太久,边角有些微微发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
“刘丧安好,勿忧。陈皮凶险,慎言行,保自身,勿回信。
——耿”
林煞盯着纸上的字,一时间没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将纸条放在桌上,手撑在桌沿,低下头默默地思索着。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低声念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林煞迅速抬头,眼神锐利地扫向窗帘。他屏住呼吸,确认窗外没有动静后,才慢慢松开紧绷的肩膀。
烛火跃动,跳出一道微弱的橙黄色光晕,把林煞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
他将纸条举到火焰前,纸张迅速卷曲,火舌舔过的地方泛起焦黑的痕迹,最后化作轻飘飘的灰烬,散落在烛台下。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烦!烦!烦!好不容易遇着个小少爷终于能吃饱饭了,又鬼使神差的救他一命,搞的自已现在又要给别人卖命了,逃也逃不了,烦死了!当初就不该贪心那点银钱!这个刘丧怎么这么能惹祸!!
林煞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经历的种种过往,像一团乱麻搅得他心烦意乱。
“烦死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手将枕头扔到了一边。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他索性抓起衣服披上,推开窗子,翻身跃上房顶。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散了一些心头的郁结。林煞盘腿坐在房顶,仰头望着月亮,银白的月光铺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眉眼越发清冷,无聊地用手指在瓦片上轻轻敲着。
突然,轻微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跃上了屋顶。
张起灵坐到林煞身旁,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月亮。
林煞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林小二,你也睡不着啊,来陪哥哥看月亮。”
张起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比你大。”说罢望着远处的天边。
林煞撑着下巴,吹了吹旁边的碎发,语气懒散中透着几分戏谑:“戚,你都不记得你多少岁了,没准我是你哥呢,这地方不牢靠,要是掉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张起灵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表示无语。
夜风吹过,两人一时无话。林煞终于沉不住气,叹了口气,随意地问道:“小二子,你说,咱们这种人,还有可能走吗?”
张起灵看着远处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林煞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不想走?”
张起灵抬眼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回答。
林煞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为什么?”
张起灵低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开口,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茫然:“我不知道去哪里。”
林煞怔了一下,原本戏谑的笑意渐渐敛去。他直直地盯着张起灵,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不知道去哪里?”林煞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一声,“那看在你跟我都姓林的份上,以后你跟我走啊,我去哪你就去哪,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怎么样,我对你好吧,我还准许你住我家里,不过破是破了点,你可不能嫌弃。”
“好…”张起灵看着林煞的眼睛说道。
片刻的沉默后,林煞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压抑的烦躁:“其实你倒是比我好,不知道去哪总好过有地方却回不去。”
张起灵的目光微微一动,静静地等着他继续。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张起灵,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啥?”
张起灵依旧沉默,他也没有答案。
林煞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干什么都是勉强活。可一想到有人还惦记着我,又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共同看着夜里的一弯月亮。
其实他不懂,也没有什么烦恼,只是这么活着。但是现在他有点好奇林煞的家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