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何并没有打断叶湘灵，而是耐心听着。
他倒是没想到自已的日记居然会被叶湘灵看到。
前天回叶家他本就是去拿包括日记在内的一些东西的。
不过当时跟叶秋爆发冲突后，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想赶紧走。
他寻思收拾房间也是保姆阿姨的事儿，所以就没太把日记放在心上。
但实际情况却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叶湘灵刚才说的那些话仍旧令人作呕。
路何长吐一口气，再次郑重声明，“叶小姐，日记里面的内容并不重要，请你忘掉。”
“然后咱们之间的关系、未来也不需要弄那么多有关功过的逻辑，那都没有意义。”
“我现在只认一条基本准则。”
“那就是我和叶家之间，彻彻底底分道扬镳。”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也不需要你弥补，我只需要你们不再来打扰我。”
“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真的别再来沾边了。”
话音刚落，叶湘灵的言辞陡然激烈起来。
“路何，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都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了不是吗？”
“你现在得了渐冻症，离开叶家根本就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的！”
“你可以用十年时间去照顾咱妈，我们也可以用十年...不，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你啊。”
“只要你向咱妈道声歉，即便是非常敷衍的那种，结合你的病情，她也是一定会原谅你的。”
“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倔什么倔，一定要死在外面当孤魂野鬼才甘心吗！？”
听到这里，路何胸中的怒火终于再次按捺不住。
他红着脸拔高音量，对着手机吼道：“叶湘灵！我路何不需要你们叶家人来同情！”
“什么叫死在外边当孤魂野鬼？”
“我他妈不早就已经是孤魂野鬼了吗！？”
“我告诉你，没错就是没错，我不可能道歉的，你们这样一群没有心的人，根本就不配我路何自降身价回归！”
“还用更多的时间来照顾我...叶湘灵，这话说出来你自已信吗？”
“疗养院那边，你们一年去过几次？”
“至于道歉，你自已的原话啊。”
“道歉可以极其敷衍，也可以是一句随口的话。”
电话那头的叶湘灵表情一变，“不...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道歉是非常诚恳的，你相信我！”
但路何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叶湘灵，你真的不会脸红吗？你真的不会感到羞耻吗？”
“我话就放在这里，我们之间只有分道扬镳这一个选项可供选择。”
“这份道歉，甭管是心意还是语句，你都给我收回去，不仅脏耳朵还恶心人。”
“另外，即便你真心实意，甚至跪在我面前给我道歉，我也绝不接受！”
“所以，省省功夫吧，叶大小姐。”
叶湘灵这时候已经委屈着哭了。
梨花带雨，弱小无助。
她明明就是怀揣着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可为什么路何就是不接受？
甚至还格外愤怒，连脏话都用上了。
她声音嘶哑着哭道：“路何，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多活几年，把以前缺失的亲情和关怀都补偿给你啊。”
“我也很委屈啊...我都已经这样跟你道歉了...可你不是冷言嘲讽就是拒人千里之外。”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跟你说上话了...你又这样凶我......”
“我明明就是一片好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叶湘灵的哭泣对路何来说是非常震撼的。
他现在也切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但是...迟来的道歉，比什么都贱。
还是那句话，你早干什么去了？
即便是离开叶家的当天你能说出这些话，我路何都不走！
可现在。
恶心，真令人恶心！
路何的表情恢复冷漠，语气平淡，“我想要的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叶小姐，我最后再说一遍。”
“我跟叶家分道扬镳，以后别来沾边，请你们有边界感一点，谢谢。”
“至于你想给我的，我全都不要。”
叶湘灵被这股冷漠再次扎穿，她抱着手机大喊，“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之前十年的坚持到底是因为什么！又算什么！？”
路何对吴秀慧的十年坚持是她认为能说服对方回归的最大筹码。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乎，谁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去照顾一个植物人？
就算是养了十年的狗，现在也应该心软一下吧？
可路何的话仍旧跟此刻的手机一样冰冷。
“因为我有良心，算我有耐心总行了吧？”
“我告诉你，当初没早点离开叶家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他妈愚蠢的决定！”
通话结束。
叶湘灵怔怔地看着手机，随后趴在床上痛哭。
她觉得自已的所有真诚、尊严都被路何踩踏进泥土里了。
她也觉得自已夹在路何跟叶家之间两面不是人。
所以她格外委屈，格外想哭。
这是叶湘灵临时用来安慰自已的话。
实际上她心里很清楚。
自已哭的，是在过去十年中忽略了路何对她的所有关心。
自已哭的，也是在过去十年中助长了其余人对路何的冷漠。
自已哭的，更是在过去十年中辜负了路何对她的所有期待！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在路何的日记当中。
亏她自已平时还自诩宠弟狂魔。
结果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已亲弟弟的。
...
酒店外。
路何收起手机后仍旧靠在墙上，依靠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他刚才的声音有点大，来往路人有不少驻足围观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次被偷拍。
但路何也懒得管。
他现在要多笑一笑，调整好心态表情去见自已年少时暗自喜欢的姑娘。
虽然他和薛清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
但历经十年他才终于邂逅了当初那朵含苞待放，如今早已鲜艳盛开的鲜花。
只是看一看、欣赏一下，他就能觉得满足。
路何原地踱步几圈，放松紧绷的肌肉，整理衣服，打理头发。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带着微笑走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