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那时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嘴比脑子快速地问了出来:「哥哥没给你开过吗?」

哥哥还是给我开了家长会。

不过顾皎皎哭了很久。

哥哥答应给她买限量版的娃娃,她才罢休。

事后哥哥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承认。

其实,有一点。

羡慕她,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爸爸妈妈的关心。

6

不过我们也算相安无事地上了高中。

我开始顿悟,顾皎皎其实也不喜欢我。

自此我回这个家,爸妈的宠爱多少都分到了我身上。

更何况我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他们更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我。

她不再是唯一的公主。

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早熟,他们会嘲笑顾皎皎只是个养女。

有次,她哭着回家。

「为什么我不可以当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把妈妈心疼坏了,搂在怀里又哄又亲。

「皎皎你在爸爸妈妈心里,就是我们亲生女儿。」

她会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

我不在意。

哥哥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上了高中,我学习开始吃力了。

哥哥主动替我补习。

我考不好的时候,他会偷偷给我带一颗糖。

安慰我不要紧张。

「就算我们乔乔不够聪明也没关系,以后哥哥会养你一辈子。」

只是,顾皎皎从中作梗。

她和妈妈告状,说哥哥给我补习影响了他的学习。

妈妈什么都没说。

可我不敢再让哥哥给我补习。

不过妈妈也是爱我的,她给我请了补习老师。

我有点害怕。

是个男老师,妈妈在的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

一旦书房只剩我们两人。

他总是对我动手动脚。

还警告我。

「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告诉你家里人,是你个不折不扣的小,是你主动勾引我。」

顾皎皎撞见过一次,她给我出了主意。

「姐姐,只要你和妈妈说,你不想要家教老师,妈妈不会逼你的。」

7

我也怀疑过顾皎皎居心叵测。

终究还是受不了家教老师的骚扰,我试图录下过证据。

可他很聪明,总是能发现我藏在角落的录音笔。

不得已,我和妈妈说,不要家教老师了。

「为什么?」

我咬着唇,嗫嚅道:「我不喜欢这个老师……」

那是妈妈第一次对我露出失望的神情。

可是她没有逼我。

家教老师果然在当天被妈妈辞退了。

只是我不小心,看到了顾皎皎偷偷给他钱。

那瞬间,脑子嗡一下地炸开,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开始讨厌起顾皎皎。

不要和她一起上下学,不要和她用同样的东西,不许她喊我姐姐。

「我没有妹妹!顾皎皎才不是我妹妹!」

而他们把这一切归功于,叛逆期。

但凡有一个人问问我。

为什么讨厌顾皎皎。

我也会说的。

我赌着一口气,不肯低头。

在他们眼里,我越来越任性跋扈,不懂事。

直到高二校庆那年。

顾皎皎上台演奏钢琴,我被安排扮演一棵她身边的树。

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会来,哪怕是一棵树。

我也想让他们能看见我。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舞台上的吊灯突然砸落,台下骤然惊呼。

我眼睁睁看着吊灯砸向顾皎皎,下意识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顾皎皎浑身是血地被砸晕在地,现场乱成了一团。

「你明明可以救皎皎,为什么不救?」

爸爸咆哮质问的语气让我心中一阵慌乱。

我无力张嘴,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好像闯大祸了……

8

医院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

爸妈和哥哥心急地在外面来回踱步。

我呆坐在一旁,心中的愧意足够将我淹没,就连脚踝处被划破的伤痕都无从察觉。

直到医生说,顾皎皎救回了一条命,只是她的右手算是废了,别说弹琴了,就算是动笔都是个问题。

他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又听见顾皎皎手废了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我想安慰妈妈,被她一把推在地上,「都是你,明明你可以救皎皎的,为什么不救?是你害了皎皎,我没想到,怎么会有个这么自私的女儿!」

这句话像是某种锋利的东西在我的心头重重扎了一下,更是忘了自己该如何反应。

顾皎皎醒后,得知自己手废了。

她崩溃大哭。

尤其是在见到我时。

「你出去!我不要见你!你滚啊!」

我茫然无措被赶出了病房。

在病房外,我死死咬着唇,泪水却还是夺眶而出。

恰好,哥哥看见了。

他淡淡的,带着失望。

「你抢了她的爸妈,又毁了她的手,有什么资格哭?」

那瞬间,我仿佛知道。

我可能再也没有家人了。

顾皎皎情绪波动太大,我不露面时她还能平静点。

一旦见到我,她就会崩溃大哭。

医生说这样不利于她恢复病情。

「乔乔,你出国吧,爸妈替你安排好了学校,皎皎病好前,你还是别出现了。」

就这样,我被送出国五年。

9

刚出国,我意志消沉。

被家人放弃,对顾皎皎的愧疚让我几度轻生。

半夜惊醒,顾皎皎满身是血地掐着我脖子质问,为什么不救她。

为了填补心中那份说不明的空洞,我拼了命地吃东西。

好像只有极强的饱腹感,让我觉得自己有口气。

被送出国时,我也闹过哭过替自己争辩过。

「你看着皎皎残缺的手,还有什么脸哭得出来?」

我彻底被妈妈的冷漠击垮,泄了气一样不敢再闹。

好在出国的一年,我遇到了江亦。

我们同病相怜,一点点搀扶着自己走出无边的黑暗。

如今,要留江亦一个人了。

心中很愧疚。

江亦脸上的笑停滞住了。

我的余光却落在那辆宾利缓缓升起车窗,扬长而去。

「沈乔你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江亦的心狠狠揪成了一团,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看出我的异常,只要我不开口,他就还能欺骗自己。

可现在,我亲自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回来之前江亦替我找好了房子。

「你看看,这里的布置是不是你喜欢的?」

进了玄关,江亦强撑着笑让我参观房间。

布置得很温馨,小到连茶杯都是我喜欢的款。

我对着江亦笑:「我很喜欢,谢谢你。」

见我消瘦到只剩颧骨的五官,江亦还是忍不住了。

起初只是小声地哽咽。

后来,他干脆背过身,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沈乔,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告诉他,我努力过了。

只是结局无法改变。

让他别难过,这就是我的命。

江亦问我,通知家人了吗。

我顿了顿:「没有,这不是得麻烦你替我收尸吗?」

江亦真是,五年了还这么爱哭。

以后找了女朋友可不能这样了啊。

爱哭包。

打发走江亦后,我再也撑不住瘫在地上,任由身体的疼痛将我反复折磨。

疼痛过后,我如同一摊烂泥倒在地毯上。

想了想,还是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妈,我回国了,嗯今天在机场还碰到哥哥了。」

妈妈一愣,倒是没有我想象中的责怪。

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心情。

「回来正好,你哥和皎皎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到场。」

10

我顿了顿,哥哥和顾皎皎。

什么时候的事。

又恍然回神,也是。

我早就不算他们的家人了。

怎么会有人还在意我呢。

心中的那抹酸涩在此刻又被放大,堵得我胸口闷闷的。

「你哥是为了替你赎罪,这次回来懂点事吧。」

「你住哪?回家住吗?」

「不回家的话,有空回来吃顿饭吧。」

妈妈的三连问,根本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她是想我回家,还只是客套。

顾渺渺早就喜欢我哥,我是知道的。

之前我哥对我关照,角落里的她目光宛如毒蛇一样让人发凉。

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只是,哥哥是为了替我赎罪才娶的顾皎皎吗。

我哥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

只是,陌生到让我一愣。

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

熟悉又陌生,相比五年前的青涩,如今的哥哥多了几分成熟低沉。

「回来了?」

我不知说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时间,寂静无声。

还是我哥主动打破了这场僵局。

「我和皎皎要结婚的事,不是忘记通知你,是我打算忙完这段时间亲自去接你。」

我真是病入膏肓了,怎么觉得哥哥是在和我解释。

「没关系的,反正顾皎皎也不想见到我。」

我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哥,你是为了替我赎罪还是因为喜欢她。」

哥哥沉默了,他没有回答。

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在他们的眼里,顾皎皎是天上的明月,哥哥会心动,也是正常吧。

半晌我准备挂了电话。

他才说了一句:「周末回家吃饭。」

11

我是不想去的。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

还是想回去看看。

毕竟也是我生活了五年的家。

和他们生活了五年,被他们送去国外五年,两个五年就快占据了我生命中的二分之一。

人快死的时候,总是更容易怀念过去吧。

和江亦说了周末要回家的事。

隔天他就找人送了一大堆品牌礼服。

我忍不住发笑,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打战。

「江亦,只是吃顿饭,不用这么麻烦的。」

对他们,也不需要。

江亦不肯罢休,非说要我比顾皎皎比下去。

五年前我比不过她。

五年后,我也不想比了。

见我执着,江亦才作罢。

他又不死心问:「如今国内医疗也不错,我给你约个医生,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江亦小心翼翼,语气中更是带着卑微的讨好和恳求。

试问我有多久没有见到江亦这副模样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我想不开割腕,被江亦及时发现,他抱着我朝医院狂奔,一路上求我不要死。

弥留之际,我听见了江亦的恳求。

活了过来。

只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江亦,算了吧。」我撇过头,眼尾泛红,「我不想再闻消毒水的味道了,还是说你嫌我麻烦,不愿意替我挑个风景好的墓地?」

他还想张嘴说什么,我伸出手抵在他的唇瓣。

「江亦,你就如我了吧。」

正如我们之前的相处,每次都是江亦低头。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我还是听江亦的,盛装出席了。

主要是怕,如今的我素颜太过吓人。

脸上的粉扑得厚厚的。

这才勉强盖住了脸上的死气。

最近发病愈发频繁了。

自从回国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深夜总是疼得睡不着,脸色自然不好。

家里就要办喜事了,我不能给他们带来晦气。

12

周末,我回家了。

家里喜庆极了,到处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

许久不见,爸爸妈妈竟然老了很多,妈妈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就连爸爸的鬓边都生了几缕白发。

近乡情怯,我迟迟迈不开脚步。

还是顾皎皎先看见了我,脸色微变。

又扬起一抹笑。

「爸妈,乔乔回来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笑还是那么刺眼。

一个抢了我爸妈,把我赶走五年,如今要抢走我哥哥的女人。

可终究是我害了她。

看着她虚弱无力的右手,心中的愧疚逐渐升起。

「嗯。」

「爸妈,我回来了。」

我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还是顾皎皎主动将我领进去。

爸妈紧张地看了眼顾皎皎,见她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

妈妈目光落在我身上。

「怎么这么瘦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顾皎皎上前挽着她的手,安抚道:「妈,姐姐肯定是减肥了,现在就流行白幼瘦呢。」

我无力地动了动唇瓣,讪讪一笑。

哥哥很快也回来了,问了和妈妈一样的话。

吃饭时,哥哥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仿佛五年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让我都不禁恍惚。

「乔乔,这次我和你哥结婚,你来当我的伴娘吧。」

顾皎皎的提议猝不及防,就连爸妈都没反应过来。

她娇羞一笑,「我们一家人也该整整齐齐的,希望你能同意。」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结婚的时间。

怕是我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伴娘就算了,你们结婚我会去的。」

我拒绝了,顾皎皎脸色不太好看。

眼看她就要哭出来。

「乔乔,你是不是怪我……」

我连忙解释,说没有的事。

是我自己有事,伴娘真的来不及。

「哥,皎皎你放心,你们的新婚礼物我肯定会准备好的。」

这顿饭,终究还是吃得不完美。

从家里出来后,哥哥执意要送我。

到了家楼下,江亦早就等着了。

我刚准备开车门下去。

「乔乔,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顿了顿,回头笑道:「是啊哥,有机会一定带给你看看。」

我快速下了车,江亦走了上来。

「快抱住我……」

说完,我就倒在了江亦怀里,疼痛让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早在车上时我就开始浑身泛疼,不过强撑着。

好在江亦来了。

这一幕落在哥哥眼里,他也只会觉得我是迫不及待和男友见面。

「沈乔……」江亦哽咽着,连忙将我搀扶上楼。

好一会儿,骨子里那蚀心里的疼才渐渐消退。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大半。

「江亦,明天陪我去挑个墓地吧。」

「我这一辈子,能供我选择的事不多。」

「我想,死后被埋在哪里,这件事最起码是我选择的。」

江亦「嗯」了一声,又别过了头。

我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发呆,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当初,不回去就好了。」

13

江亦守了我一整晚。

见我昏昏沉沉睡过去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和江亦出发前往公墓。

江亦早就打点好,有专业的经理给我们推荐。

才逛了一圈,我就有点吃不消了。

我指了指最角落,依靠在半山腰的那处空地。

「江亦,我喜欢这里。」

太累了,我只能靠在江亦怀里,懒洋洋的。

就当我自私一点吧,最后活着的几天,我只想随心所欲。

江亦抿唇,「好,将来我和你做邻居。」

挑完墓地,没想到遇见了同样来公墓的哥哥和顾皎皎。

他是来祭拜顾皎皎父母的。

见我在这,还很意外。

「乔乔,你怎么在这里?」

江亦想说什么,被我拦下了。

「嗯,来祭拜个朋友。」

我胡乱找了个理由,生怕哥哥会追根究底。

好在。

顾皎皎扯了扯他,显然不想哥哥和我多说什么。

等他们两人离开,江亦狠狠啐了一口。

我知道。

他是在替我不值。

「江亦,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捧着他的脸,哄小孩似的。

他红着眼眶别过了脑袋。

接下来的几天,我还得替哥哥准备新婚礼物。

除了回家吃饭那天,家里也再没有打来电话。

我这个身子,怕是撑不到婚礼了。

人不到,礼也该到才是。

在国外我学的是画画。

我也准备,画一幅全家图送给他。

只是,我还是高看了自己。

一幅画而已。

竟然画了足足一个星期。

在新婚前的一天,我终于完成了。

江亦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就连公司都不去了。

我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了。

最近几天,更是连起床都艰难。

「江亦,看来我运气不错,明天还能去参加我哥的婚礼呢。」

说完,我忍不住捂嘴低咳,手掌松开,江亦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手帕替我擦去了掌心处咳出的血。

江亦眼底透露一抹哀伤,我不忍直视。

这早就不是我第一次吐血了。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哥哥婚礼当天,妈妈发来简讯。

提醒我要早点到。

说,这次婚礼后,就让我搬回去。

说他们都不怪我了。

可惜,妈妈来不及了。

这次,我拒绝了江亦的陪伴。

让他送我到庄园门口,就下了车。

独自带着礼物前往了婚礼现场。

外头高挂的烈日,晒得我精神恍惚。

每走一步,犹如在利刃上前行。

头一次觉得,家里这么大。

哥哥和顾皎皎的婚礼是在庄园举行的。

有点大,真的不好走。

手机铃声已经急促地响了好几次。

我走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来晚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走一步喘一口气,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只能任由疼痛一点点将我侵蚀。

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啊。

就在离教堂一百米的距离。

我还是倒下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哥哥发去了一条短信。

【哥,祝你新婚快乐。】

只可惜,我不能当面给祝福哥哥了。

我觉得好累,又觉得。

终于解脱了。

我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

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被一对父母带了回去。

这次,家里没有妹妹。

一家人,小女孩是全家的宠儿,掌心宝。

她没有被送出国,健健康康地在父母膝下长大。

「乔乔,愣住做什么?快点走了。」

我微微一笑。

「我来了。」

……

14

沈祁白番外。

婚礼当天,沈祁白给沈乔打了好几通电话。

迟迟没有人接通。

他心底略微一颤。

她难道还在生气,当初他们将她送出国的事吗。

可今天是他的婚礼,作为妹妹也不愿出场吗?

沈祁白愈发烦躁,隐约感觉要失去什么了。

【哥哥,祝你新婚快乐。】

他收到沈乔消息的时候,外头的服务员慌乱闯进来。

「外面出事了——」

他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沈祁白拨开人群,跑得太急狼狈地狠狠摔倒在地。

从没人见过,沈祁白如此慌乱的模样。

一抹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脑子发出嗡鸣和不敢置信。

「乔乔!」

就连紧随其后的顾皎皎都被他推开。

「祁白……」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试探地上那人的鼻息。

余光落在被散落在地上的画卷。

上面赫然写着【新婚礼物】。

江祁白深吸了口气,打开画卷。

里面是一张全家福。

有他,有爸妈也有顾皎皎。

唯独没有沈乔自己。

他抱着画卷失声痛哭。

「啊——乔乔,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沈祁白抱起妹妹的时候,才发现她这么轻。

他们真是愚蠢,在察觉到沈乔不对劲的时候。

为什么不多追问几句。

他天真地以为,等结了婚就能把妹妹接回来照顾。

可太迟了。

他错了,不该因为愧疚娶了顾皎皎。

不该因为本不是沈乔的错,而让她买单。

婚礼终究没有进行下去。

沈氏夫妻一夜之间通通白了头。

江亦找上门时,说要带走沈乔的尸体。

沈祁白一天一夜未曾闭眼,彻夜守在妹妹身边。

他还无法接受,为什么妹妹死了。

江亦见状冷笑:「别假惺惺装可怜了,真的疼爱沈乔,怎么可能把她送出国五年不闻不问?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沈乔得的是骨癌,早一点发现, 或者有合适的骨髓,她都能活下来,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她对你们只字不提?」

面对江亦犀利的言辞,沈祁白红了眼,这两天他一直不敢往深处想。

他怕。

怕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如今藏在心底的遮羞布被撕开。

沈祁白再也无法安慰自己。

是他,将妹妹一点点推入深渊。

江亦却还没有打算放过他。

言语攻心。

「我就不明白了,顾皎皎的事明明是意外,为什么在你们嘴中,就成了沈乔害的她?

「就因为沈乔,没有救她?

「那天是现场视频我后来看过,沈乔确实有机会救下顾皎皎。

「可代价是她自己的命,这也有错吗?」

江亦又给了沈祁白一本日记。

「你不是什么好人,希望你带着愧疚活在油锅里,一日都不得安生。」

沈祁白打开了日记,他认得上面的字迹。

从一张张陈旧的白纸中,他终于明白。

他们一家人,是怎么一点点把妹妹推进地狱的。

最后,江亦带走了沈乔的遗体。

如她所愿,藏在了她喜欢的地方。

沈祁白幡然醒悟,和顾皎皎取消了婚礼。

可终究,再怎么做。

也换不回他的妹妹。

之后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自责。

为什么那五年。

他被鬼迷心窍一样怨恨自己的妹妹。

沈祁白还是没有忍住,找人打听了那五年发生的事。

他才知道,原来乔乔过得这么不好。

他错了。

被人誉为商界天才的沈祁白,终究还是陨落了。

没多久,沈母也郁郁寡欢而终。

临死前,她拉着沈祁白的手。

「我要去和你妹妹道歉了,我要告诉她,我很爱她……」

可沈祁白知道,妹妹死后。

不会想和他们一家人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