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安救下三皇子后,看着不远处大火汹汹,黑烟滚滚,意识到了深宫的可怖,如果把这孩子继续放在宫中,他年幼的身躯抵不住深宫女人的勾心斗角,他没有母亲,也感受不到温暖,放任自流,这孩子以后一定会长歪。
所以他决定冒险把三皇子带回了然谷。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三皇子。
他是他陆淮安的关门弟子,林璟。
柳拂衣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师弟眨眨眼,满脸好奇。
他没忍住,戳了戳小师弟那嫩生生的脸。
然后发现,好烫!!!
柳拂衣赶紧去找他师父:“师父,师父!小师弟好像发烧了!”
陆淮安:“喊什么喊什么,你没看见我正熬药呢么。”
柳拂衣站在原地,“哦”了声。
他看了会儿那咕嘟咕嘟冒烟的锅,转身又跑到林璟的床前,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看他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师弟。
长得可真好看。
柳拂衣想。
没过几天,林璟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柳拂衣。
这时候柳拂衣正跪在床沿上,俯身观察他,一张脸就这么出现在林璟的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柳拂衣也被突然醒来的林璟吓了一跳,一个没注意朝后面仰去。
林璟眼疾手快抓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柳拂衣看着怀里的小师弟嘿嘿傻笑。
林璟:“……”
“醒了?”
陆淮安走过来,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脑袋,已经不烫了,估计再喝几服药就好了。
林璟:“我……为什么会生病?你又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淮安神色一顿。
他有个猜测。
陆淮安:“你还知道你晕倒前发生了什么吗?”
林璟摇头。
陆淮安:“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林璟摇头。
陆淮安叹了口气:“你啊,是我哥哥的姐姐的朋友的妹妹家的孩子,生了一场大病,你娘就让你在我这了然谷疗伤,顺便修习术法,你娘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做个捉妖师。”
林璟眨眨眼:“我娘死了?”
陆淮安装作抹泪:“是啊。”
林璟:“坟呢?”
陆淮安:“啊这个这个这个……”
林璟:“连个坟都没有?”
陆淮安:“有!坟当然是有的,只不过离了然谷太远,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就只能等你学成长大后自已去找了。”
林璟“哦”了声,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柳拂衣拉住林璟的手:“小师弟,我是你的师兄呦。”
林璟的天赋实在惊人。
他年仅九岁,在了然谷修炼了不到半年,就隐隐有结丹的趋势,在年底的时候不负众望结成了冰灵根内丹,比柳拂衣的结丹速度快上了一倍不止。
结丹之后,他的天赋才真正施展出来。
寻常术法,陆淮安施展一次,他就能完全记住。
复杂术法,陆淮安施展一次,他能记住大概。
三年后,他便成了黄级上等捉妖师。
六年后,玄级上等。
八年后,地级下等。
十年后,地级上等。
林璟十九岁时,和柳拂衣下山。
林璟喜欢穿一身白,护腕裹紧手腕,腰带勒着窄腰,一头顺滑乌黑的长发高高吊起,金冠束发,坐在街边茶馆的桌前,低着头,看上去与这凡尘格格不入。
尤其柳拂衣也是相貌堂堂,面若冠玉,两人走在一起,引得不知多少女子驻足尖叫。
林璟用指腹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慕家。”
他喃喃出声,抬眼看向柳拂衣:“师父为什么让我们接近慕家?”
柳拂衣:“说是要盗取慕家姐弟身上的百妖山海图。”
林璟嗤笑了声:“师父还真是把什么坏事都交给我俩干,自已一个人在谷里吃喝玩乐。”
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陆淮安打了个喷嚏。
柳拂衣:“阿璟,别这么说师父。”
柳拂衣:“师父那叫吃喝玩乐吗?师父那叫不务正业。”
林璟噗嗤笑出了声。
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可我们怎么确定山海图在他们俩谁的手上呢?”
柳拂衣:“不知道。”
林璟“诶”了声,看着柳拂衣:“那要不一人接近一个?”
柳拂衣:“倒也是种办法。”
林璟:“那我去接近那个小的。”
柳拂衣拉长调子“嗯”了声:“可是我不懂怎么和女子相处啊。”
林璟“唉”了声:“师兄你只是不懂,又不是不能。”
柳拂衣:“好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林璟的唇间挑起一抹笑意。
要接近慕家姐弟并不难。
慕家虽然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但慕家的赫赫威名犹在,慕瑶和慕声两人一路行侠仗义寻找怨女为家人报仇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林璟和柳拂衣走了几天,便找到了机会。
慕瑶和慕声在一片竹林里遭到了一只七阶大妖的拦路。
彼时他们已经精疲力尽,那七阶大妖实力强悍,才堪堪受了点轻伤,正当慕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柳拂衣持剑挡在了她的前面。
很老套的戏码,但是管用。
慕声还没看到保护他阿姐的人是谁,就只觉得腰间一紧,自已被人带着躲过大妖的攻击,稳稳落到了安全的地方。
林璟看着怀里的人,年纪轻轻已经是玄级上等的捉妖师,虽然资质没有他好,但也算不错了。
慕声猛的推开林璟,拿刀指着他:“你是谁!”
林璟举起双手,对着他笑:“我刚刚救了你诶。”
慕声看着那人含带着笑意的眼睛,心头微微一颤。
只是胳膊上的伤经不起他再举刀,他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在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好像又被人抱了起来。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让人很安心。
慕声不自觉的抓住了林璟的衣襟。
七阶大妖已经被柳拂衣收进收妖塔中,林璟抱着慕声坐在河边,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彼此熟悉的柳拂衣和慕瑶,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他这个师兄哪里不会和女生相处,这明明聊的很好嘛。
慕声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看到林璟在给自已的胳膊上药。
他想到什么,动了动胳膊,想要收回来。
“别动。”
林璟低着头,细心给他包扎好。
慕声看着他垂下的眼睫还有认真的神色,慢慢没再动弹,乖乖任由他动作。
后来他得知林璟和柳拂衣也是下山历练的,正好可以和他们同行。
慕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渐渐生出几分喜悦的情绪。
喜欢上林璟似乎是慕声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
因为他很难不喜欢上他。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林璟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自已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已,教自已术法,用符纸放烟花逗自已开心。
慕声对林璟暗生情愫,同样慕瑶对柳拂衣也是。
但他不敢跟林璟说,他时时刻刻观察着林璟的一举一动,在他面前表现自已,把什么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就是不敢跟他说他喜欢他。
事情的转机是在太仓郡。
太仓郡的郡守说在他们镇上出现了一只大妖,专挑新婚之夜的新郎杀,搞得镇子上人心惶惶,已经被迫停了不少原定好的亲事了。
这镜妖聪明至极,轻易不肯出来,一时间几人拿他们都没办法。
还是郡守家的千金林虞说可以制造一场假的婚礼,引她出来。
虽然麻烦了点,但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成婚的人选几人犯了难。
慕瑶最近生了一场大病,几人都不想再让她为此事耗费心神,所以人选就只能在剩下三人中选。
可是新娘总不能是男人吧?
慕声双手环胸:“随便找一个人好了。”
反正是柳拂衣结婚。
林璟:“不行,万一那人被伤到怎么办?”
林虞:“要不我来?”
柳拂衣:“不行,林小姐你不懂术法符咒,也不是捉妖师,且你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冒险。”
林虞对柳拂衣一见钟情,巴不得和他成婚,见状赶紧道:“为了太仓郡的百姓,我甘愿冒险。”
柳拂衣神色一顿。
林璟:“好吧,那我等会儿来接你。”
林虞:“你?!”
慕声:“你?!”
林璟看向两人,挑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林虞尴尬的笑了笑,呵呵……他还以为是柳大哥呢,既然是林璟,那她也没必要冒这个险了啊。
慕声:“不行,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来冒险呢,要不这样吧,我,我勉为其难装作新娘。”
林虞:“好啊!我觉得慕公子说的有道理。”
林璟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倒是无所谓。
慕声抿嘴偷偷看林璟,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和他假扮夫妻,他还有点紧张呢。
整个郡守府一片红装素裹。
林璟穿好了喜服,往慕声那里走去。
他不是看不出来慕声对自已的心思,只是他接近他本就有任务在身,这几年他也知道山海图不在他身上,但还是没忍心疏远他,其实他意识到自已在这些年里并非对他一点私情都没有,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在两人确认关系前跟他说清楚这些事。
他不想让他们之间有误会。
引出镜妖后,他打算跟慕声坦白。
林璟推开门,看到床沿上坐着的人,心头一软。
慕声有些紧张,但明明这也不是真的大婚,没什么意义,但一想到等会儿林璟要来揭自已的盖头,他的心就怦怦跳个不停。
林璟走到慕声面前,抬起手来的动作一顿。
慕声见林璟停住了动作,心中划过一丝委屈。
是不想,看见自已吗?
林璟叹了口气。
以慕声现在对自已的感情,这场婚礼在慕声的眼里绝对不是单纯的引镜妖出来这么简单,所以他也不想很随便的把盖头掀开。
这对慕声来说不公平。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林璟:“阿声,你喜欢我吗?”
慕声僵在原地。
他握着团扇的手慢慢收紧,不敢相信自已刚刚听到了什么。
林璟凑近他:“如果你喜欢我,那这对你来说一定不止一场婚礼这么简单,对不对?”
慕声迟疑着点点头。
林璟笑了笑,抬起手来将慕声的盖头掀开。
入眼便是慕声微微泛红的脸蛋。
林璟心头一动,俯身,在他嘴角上亲了亲。
慕声的耳根瞬间红了。
一枚铜镜出现在林璟身后。
林璟的耳朵动了动,转身,只见那枚镜子里出现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妖。
林璟掌间闪出剑光,将人拉住直接拽了出来。
镜妖匆忙逃窜,逃到了屋外的阵法中,阵法开启,将她收入塔中。
院子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林璟转身去看慕声,只见他也看着自已,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单纯,善良。
林璟蹲下来,仰头看他:“阿声,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慕声低着头,摇头,小声:“你就是,很好。”
林璟:“如果我告诉你,一开始我就是有目的性的接近你,只是为了你手上的百妖山海图呢?”
慕声的心头一颤。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抿着嘴,固执的肯定:“你很好。”
林璟:“即使我别有目的吗?”
慕声:“那你为什么在知道我身上没有山海图后还一直陪在我身边?”
林璟看着他没有说话。
慕声试探性的问:“你刚刚亲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林璟轻笑了声:“是的,我也喜欢你。”
慕声的眼睫颤了颤,说出自已一直想说的话:“那今天晚上就算作我们成亲,行不行?”
林璟抬起手来,摸摸慕声的脸。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次设局,他们或许永远没法穿上一套的喜服。
林璟:“那你阿姐那里怎么办?”
慕声:“我去说。”
林璟俯身,抬起慕声的下巴轻轻吻上去。
这边,柳拂衣捉了妖看见林璟和慕声迟迟不出来,便想折返回去找林璟,在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
他轻咳一声,放下要敲门的手,面不改色往前面走去。
哈哈,这月亮可真圆,这天可真黑啊。
诶,这桌子可真桌子啊,这桌子之前有那么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