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恒即将改朝换代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路投资商、合作方嗅觉最是灵敏,早早闻着味儿找到这位小阮总。
北城地产千金“隐姓埋名”的低调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这段时间以来,打着各种旗帜前来叙旧的、约酒局的人层出不穷。
以前的固定合作方这时候最是着急。
一朝天子一朝臣。
之前哪怕与创恒内部有再多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都要重新拿出来抖抖——
是否还稳得住。
夜色浓郁,华灯初上。
阮知秋刚结束一个饭局。等车的间隙里,烟瘾有些犯了。
她靠在饭店门口的柱子上,刚掏出烟盒。
被迎面而来的周亦维逮了正着。
“小阮总?这么巧。”
阮知秋身穿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红色的高领细羊绒毛衣,衬得皮肤晶莹白透。
她穿着几公分的高跟鞋,一双杏眼淡漠美丽。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周总?”
周亦维是阮家多年的合作商,之前在公司有过几面之缘。
“多亏小阮总还记得。”
阮知秋把烟盒塞进风衣口袋,“老朋友了,怎么会不记得。”
周亦维一听赶紧道,“前面揽月会所,圈内几个朋友小聚,小阮总赏个脸?”
阮知秋真想说,能不能不赏这个脸。
她突然很羡慕郑子尧,富二代的日子过得精彩绝伦,继承家业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这几天斡旋在这群人精中间,她疲得不行。
“今天就算了?改日再约。”
随意找了个借口想遁。
“别啊,就去坐会儿,哥几个都是熟悉的。”
周家与阮家合作多年,周亦维盛情相邀,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若是在圈内传出“小阮总摆架子”的闲言碎语,还没上位就先红了,不知阮云作何反应。
虽然黑红也是红。
“那走吧。”阮知秋妥协了,“刚好跟大家熟悉下。”
刚才还略带愁绪的眉眼,此刻不显山不露水的,阴霾尽散。
-
上一次走进揽月会所,还是重遇林易舟的那天。
虽然那晚喝多了,对发生了什么早忘了个干净,生理性的抗拒却仍在。
跟着周亦维,前后脚踏进包厢。
包厢昏暗,阮知秋认出坐在门口那几个,都是打过照面的合作商。
唯有最里面一个人,坐在背光处。
修长的两腿叠放,半靠在沙发上。修长骨感的手指间,一根烟半明半灭。
姿态清贵,不聚焦的眼神透着几分意兴阑珊。
与一屋子社会气格格不入。
“来来来,看我把谁带来了。”
周亦维几句话吸引了众人视线。
“创恒的小阮总!”
这种场合,身边带个拿得出手、足够分量的女人,就是身份能力的象征。
也甭管自已配不配得上。
更何况是这位炙手可热的阮家千金。容貌、能力在北城都是金字塔尖。
听到周亦维的声音,林易舟把烟掐了。
合作商们很给面子:“周总,好本事啊。”
“来来,小阮总来这坐。”包厢里,好几个人同时站起来。
一时间,三四个位置空了出来。
阮知秋正打算随便挑个位置坐下。
“过来。”
林易舟掀了掀眼皮,淡淡开口。
金融圈大佬在任何行业都有血脉压制。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据传前段时间,绿维的王承志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整个公司灰飞烟灭只在覆手间。
林易舟的突然开口,让在场几个合作商都怔愣了几秒。
但很快有人做起顺水人情。
“是是是,小阮总,去林总那边坐吧。咱们门口这群都是粗人。”
刚才空出来的三四个位置,瞬间重新被坐满。
阮知秋只有两个选择,坐过去或者走。
当下的情况,她不可能走。
转头就走,明天业内就会传开,对公司有害而无一益。
她踩着高跟鞋缓慢踱步过去。
男人周身萦绕了将散未散的烟草味,神情懒怠。
“林总,麻烦让一让。”
空位在他的里侧,要坐进去,就得他让开。
林易舟怔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起身。又听阮知秋轻飘飘地说了句。
“你一直不让,我总不能坐你身上吧。”
所有人听了大笑起哄,小阮总会来事,连林总都敢逗。
只有林易舟清楚,她半分轻佻的眼神里,另外半分是彻骨的寒。
但他无所谓。
如果要他面对的,是一座像昨天那样的冰山。
他宁愿在今天这样的骇浪中溺毙。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给阮知秋让出一条通道。
阮知秋没看他,侧着身子坐进去。脱了外套,仅余一件红色的薄羊绒衫。
哪怕灯光昏暗,皮肤也白得惊人。
林易舟重新坐回原位,终是没忍住,问了句。
“你跟别人也这么说话?”
说是聊合作,不过就是些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吃喝玩乐的场子。
只要想到她也会对这群人巧笑嫣兮,说着没边界的笑话,他的心就堵成一块石头。
她想要的东西,他又不是不能给。
“林总,生活的本质不就是卑躬屈膝。”阮知秋淡淡道,“你不也在这吗。”
她仍记得大学时期的林易舟,最烦人情往来的场合。
学生会主席的工作,要不是学校领导亲自下场指派,他根本不屑参与。
那么清高自傲,今天还不是出现在这里。
林易舟似是想到什么,他瞳孔闪了闪,只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周亦维带了人来,却被林易舟护在角落,连碰都没机会碰。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带了瓶酒过去,赔着笑。
“林总,小阮总,我敬你们一杯。”
说话间就要给阮知秋前面的酒杯满上。
却被林易舟大掌盖住杯口。
“她喝不了。”
周亦维倒酒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阮总,不胜酒力?”
阮知秋刚想说她能喝,被林易舟随后的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儿。
“她会发酒疯。”
“啊……哈,想不到小阮总和林总交情这么深。”
周亦维讪讪收回手。
阮知秋气竭,好好一句话说成这样,非得惹出周围人的遐想来。
林易舟冷峻的脸上,透出浓厚厌烦。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旁边的外套,侧头对里面的阮知秋说了句。
“走吧,不早了。”
阮知秋本来也想走,但她并不想和林易舟一起走。
“林总,你先走,我再坐会儿。人周总带我来的,我这凳子还没坐热……”
话音未落,林易舟捏过她纤细柔白的手腕。
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大步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