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你了?”
阮知秋抬眸,停了筷子。
“应该没看见吧?”
“那就别管了……”
说完她又狐疑地扫了眼眼前人。
阿德连连摆手,“真不是我通风报信。我哪还敢啊?”
“毕竟你有前科,我怀疑你也正常。”阮知秋笑着拍了拍他肩。
这一幕,正巧落在刚踏进他们包厢的林易舟眼里。
阿德坐在阮知秋旁边的位置,两人埃得极近。某人的手还搭在阿德肩膀上。
林易舟眼皮跳了跳。
阿德这个白眼狼……边界感全喂了狗。
“林董?您也在这吃饭?”
强大的气场让人忽略不得。包厢里几个同事,注意到来人后,赶紧去喊服务员搬椅子。
“嗯,刚跟客户吃完饭。看到你们在这。”
“要不再坐下来吃点儿?”
平时能见着大佬的机会不多。同事纷纷起身,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
唯独中间坐着的那个,敛眉低眼。
莹白细嫩的手拿着筷子,只顾认真吃着面前那盘鱼,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男人薄唇紧抿。
前几天还说“手好了就再说”,今天就当他空气。
服务员很快搬来了椅子。眼神询问林易舟,“放哪儿?”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包厢,径直走到最里面,站定在自顾自吃饭的女人身边。
“这儿。”
阮知秋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瞪他。
这么大一张圆桌。有靠近门口的空位不坐,非要挤在她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地方?
阿德自从当了销售,八百个心眼子都长齐全了,他讪笑着站了起来。
“林董肯定是和小阮总有公事要谈,我坐门口去!”
众人松口气。
林易舟解开两颗西装扣子,袖口挽起,慢悠悠地坐下。
服务员刚加了一套新的餐具。男人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到自已碗里,剃干净刺后,连着碗推给身侧的人。
“有那么好吃?”
刚松口气的同事们,又把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情况……林董给小阮总挑鱼刺……”
“握草……那个眼神清白吗?我瞎了?”
饭桌上暗流涌动。此番交流悄无声息,各个都是场景解读的高手。
要相信,不论什么局,不论场面多尴尬,总有八面玲珑的人出来圆场。
“林董,我敬您一杯吧。”
销售部老大傅锐,秉着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率先冲锋陷阵。拿了酒瓶就要给林易舟倒。
阮知秋吃鱼的动作微顿。
他那手,可喝不了酒。
她刚想说话,被桌子底下的大掌轻柔按住。
林易舟唇边笑意很淡,叫人摸不准什么心思。只抬手将杯口盖了,“今天就不喝了。”
“林董,这是怎么了?同事们难得能遇见您,都想敬您一杯呢。”
按着杯口的手没松。
“不喝了,家里那位管得紧。”
“……”
谁能想到堂堂林氏总裁,创恒董事,竟然是个妻管严?
傅锐首战失利,他一拍脑门,哽着嗓音道,“啊呀,嫂子是不是上次新闻上登的那个?机场那张照片咱可都看见了啊,长得可漂亮了。”
销售部培训的时候,就有一条铁律,绝不让客户任何一句话掉地上。
桌面下,手心覆着的这只手僵了僵。
男人唇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散了。他身体往后仰,一手搭在阮知秋身后的椅背上,眼神扫过说话人。
“近视多少度?眼神这么不好。”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傅锐的笑意彻底凝在脸上。
这句话掉地上是板上钉钉。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接不住。
“别欺负我们公司的人。”
身侧温和柔亮的声音响起。护犊子的意味很明显。
林易舟一笑置之,没有搭腔。眼神却比刚才柔和许多。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笑看她。
众人面面相觑。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有小阮总给他们撑腰,大家才彻底松了这口气,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吃完饭,各自打过招呼才散场。
“小阮总,我送你回去吧。”
阿德当司机的时候送过阮知秋无数次,雾山公寓的路,他熟门熟路。
却见阮知秋蹙着眉,视线落于别处。
阿德寻着她的方向,瞧了一眼。
林易舟站在门口一侧,烟盒在敲了几下,抖出一根。金属打火机轮盘转动,刚燃起一点火星子——
被快步走过来的女人,伸手将手里的烟夺了。
“你不能抽烟。”
“尼古丁影响神经系统,这点常识都没有?”
嘴角渐渐浮上笑意。他双手插回口袋,冷矜的五官融在夜色里,“听你的。”
又踱了步子,走到看呆了的阿德旁边。
“阿德,你工作干得不错。”
男人语调轻轻,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还好……还好……多亏了您和小阮总提携。”
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主动请缨送小阮总回去。
餐厅离公寓很近,阮知秋想消消食,便没让司机送。
“我先回去了。”
林易舟气笑,迈开长腿,一步挡在她身前。
“渣女。那天说的话不算数了吗?”
“说什么了。”阮知秋一脸无辜。
林易舟抿了抿嘴唇。
“你说手好了再说。”
“那…手好了吗?”她眨了眨眼。
“没有。”
“那不就得了。”眼神清澈。
她低笑着,轻推了把挡在身前的人,“林总,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林易舟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说了算。”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马路空旷,偶尔有车辆经过。阮知秋走在里侧,林易舟跟在身边。
夏风绵长,人也渐渐神思懒怠。
大一时,他也常这样送她回宿舍。
有阵子,她很羡慕宿舍楼下难舍难分的小情侣。为什么林易舟从来不会这样?送她到楼下就跟完成任务似的。
他却答得理所当然:“第二天不就又能见了。”
“臭直男。”
阮知秋骂完一句,转身上楼。
回到宿舍还是愤愤不平,拉来陆霜问,“你说林易舟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
“他还不喜欢你?他眼里除了你哪还有别人啊。”
那时陆霜还没把这个男人当成毕生之敌,说话姑且还能保持公正客观。
“那他怎么每次送我回来,都着急忙慌的让我上楼。”
“不上楼,在下面待着喂蚊子?”
“算了,你这种母单不会懂……”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亮了起来。看了眼备注后,她没好气地接起。
“宝宝,来阳台。”
阮知秋不情不愿,慢悠悠走到西侧的阳台,“干嘛?刚才不急着走。”
林易舟白衣黑裤站在楼下,朝她挥手。
耳边是他低沉亲昵的声音。
“不是急着走,是我们来日方长。”
初夏晚风吹拂,完全没有了白天的燥热。林易舟将西装脱了拎在手上,只着一件衬衫,缓步在她身侧。
空气微凉,混合晒后的草木清香。她深吸一口,在清醒中沉沦。
这几年,她完全丧失了幸福的配得感。快乐到顶的时候往往都有一记重锤,让她什么都不敢期待。
她不禁在想,他们真的能有来日方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