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穹弓如灵蛇出洞,弓角掠过第三名黑衣人的咽喉时,叶落尘甚至未作停顿。他
足尖轻点积雪,白衣下摆掠过斑驳血迹,宛如一片不染尘埃的雪花碾过炼狱。身后三十名玄戟卫紧随其后,甲胄相撞声如寒潭碎玉,银戟所指之处,黑衣人纷纷化作血雨中的剪影。
“挡我者 —— 死!”
他的声音比冬雪更冷,话音未落,手中长弓己化作近战利器。弓弦缠住第西名黑衣人脖颈的瞬间,他手腕猛地一拧,骨骼碎裂声混着喉管被勒断的闷响,在晨雾中惊起几只寒鸦。
雪地上,血花与霜花同时绽放,宛如被碾碎的红梅,点缀着苍白的画布。
最后一名杀手挥刀劈来,刀刃上的幽蓝毒雾在烛光下缓缓而现。
叶落尘侧身避过,长弓末端的鎏金兽首重重撞上对方心口。闷哼声中,那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后背撞在庙墙的刹那,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与他咳出的鲜血在青砖上洇开狰狞的花。
庙门轰然洞开时,寒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宁长歌攥着司马芮的手骤然收紧,指尖几乎掐进对方掌心。她望着那道白衣如雪的身影跨过门槛,睫毛上还凝着未化的霜粒,忽然想起昨夜他在书房批奏折时,烛火映得他眉目柔和的模样。
此刻的他,却如从修罗场中踏血而来的战神,眼底的寒意让她喉间一紧。
司马芮垂下头,发间的银簪歪在一边,露出耳后被毒针擦过的焦黑痕迹。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疏忽,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宁长歌的小腹也不会被划破 —— 虽然胎儿无恙,但狐裘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
叶落尘缓步上前,玄铁剑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 “啪嗒” 轻响。他扫过宁长歌腰间露出的匕首柄,瞳孔微缩,却在对上她略带歉意的目光时,将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最终,他的视线落在司马芮染毒的手臂上,袖中忽然甩出一枚玉瓶,瓶身刻着叶家独门的 “芮” 字印记。
“先解毒。等回去后给本侯一个解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司马芮愣了愣,接过玉瓶时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忽然眼眶发酸。
宁长歌欲言又止,却见他己转身走向被钉在墙上的蓝梦,袍角扫过她们脚边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 那是她亲手为他调制的香丸,此刻混着血腥气,竟生出几分令人心悸的温柔。
蓝梦蜷缩在墙角,右手被金羽箭钉在墙上,冷汗早己浸透面纱。她望着步步逼近的叶落尘,忽然想起上阳会密档里对他的评价:“莱阳侯之狠,不在杀场,而在攻心。他若要你死,必让你先尝尽绝望。”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曾与他为敌的人,宁愿自戕也不愿落入他手中。
“说。” 叶落尘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们的主上是不是华九州?你们的总坛在哪里?”
她忽然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叶落尘,休想从我的嘴中套出任何的消息,即使你杀了我,你以为上阳会就会放过宁长歌?放过你身边的人?你破坏了主上的大计,大护法和上使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就算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蓝梦’……”
“聒噪。”
他指尖微动,蓝梦的笑声骤然变成窒息的呜咽。
她感觉喉骨正在一寸寸碎裂,视线渐渐模糊,却在最后一刻看见叶落尘眼中翻涌的杀意 —— 那不是为她而发,而是为了身后那两道身影。
原来这个世人眼中杀人如麻的 “活阎王”,竟也有如此刻这般温柔的眼神,像冬雪覆盖下的火种,虽冷冽却藏着灼人的温度。
“最后一次机会。” 叶落尘忽然松手,蓝梦在地,剧烈咳嗽着吸气。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 正是方才司马芮躲过的淬毒银针,“说出我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个痛快。否则……”
他指尖轻弹,银针擦着蓝梦耳畔刺入墙面,尾端还在微微震颤。蓝梦浑身发抖,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莱阳侯审讯犯人时,最爱用三十六根毒针,每根对应不同的穴位,能让人生不如死却偏不让人断气。此刻她望着他眼中的漠然,终于确信那些传闻并非虚言。
“是…… 是二、二……”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叶落尘瞳孔骤缩,旋身时己将宁长歌和司马芮护在身后。司马芮强撑着起身,握剑的手却因毒素蔓延而发抖。
唯有蓝梦露出解脱般的笑意,血从嘴角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画出扭曲的纹路 —— 她到底没说出那个名字,而有些秘密,注定要随她的生命一同湮灭在这个雪晨。
“二.......皇子!大骅朝二皇子华九州,果然是他!”此刻叶落尘一脸恍然大悟的低声说道。
冬陵的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惊破庙内的死寂。他单膝跪地,指尖抚过黑衣人颈侧的刺青 —— 那是只振翅欲飞的玄鸟,尾羽末端缀着三枚银星。这个图案在记忆里轰然炸开,他猛地抬头,与叶落尘的目光相撞。
“玄鸟卫。” 叶落尘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每个字都带着刺骨寒意,“果真是玄鸟卫,是华九州亲卫。这上阳会的主上果然就是这个华九州!”
司马芮手中的玉瓶 “当啷” 坠地,解毒散洒在青石板上,宛如撒了把碎银。她望着宁长歌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姑苏城的茶楼,曾听的说书人讲过前朝秘闻:大骅朝二皇子华九州,少时通读兵书,善使阴诡之术,其麾下玄鸟卫专司暗杀,行事狠辣至极。后来先帝病重,华九州在夺嫡之争中离奇失踪,民间传言他早己死于沙漠之中,却不想竟躲在暗处操控上阳会,蛰伏至今。
庙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玄戟卫己将马车驶至门前。叶落尘横抱起宁长歌,狐裘下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他的白衣,却像浑然未觉。司马芮强撑着跟上,手臂上的毒己被压制,却仍有麻痹感蔓延。
马车内弥漫着沉水香与药味的混合气息。宁长歌靠在软枕上,司马芮执起她的手腕把脉,指尖触到她虚浮的脉象时,眉头皱得更深。
“胎儿无事,但可能是刚刚与敌人交战时动了胎气,需静养一段时间。” 司马芮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炙烤,“若不是侯爷及时赶到……”
“你们两个好好给我反省,假如今日我若没有及时过来,那结局是什么样!”此时叶落尘的脸己经沉了下来。他一脸肃然的望着二人。
吓得司马芮急忙坐的端端正正,宛若一个文静、安雅的大家闺秀。
马车在雪地上疾驰,车轮碾过碎冰发出刺耳声响。叶落尘周身寒意未散,阴沉的目光在宁长歌和司马芮之间来回扫视,吓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宁长歌咬着唇,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狐裘上的裂痕,那道伤口仿佛还在灼痛;司马芮则垂着头,发间歪斜的银簪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摇晃,映得她耳后焦黑的伤痕愈发触目惊心。
“侯爷,我们......” 司马芮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叶落尘冰冷的眼神硬生生逼回了剩下的话。
“解释?” 叶落尘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讽刺,“本侯吩咐得清清楚楚,让你们留在侯府,可你们倒好,不仅私自出府,还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若不是本侯察觉异样,你们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他猛地握紧拳头,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宁长歌,你身怀六甲,腹中是叶家血脉,如此任性妄为,置孩子于何地?还有你,司马芮,本侯将长歌托付给你,你就是这般保护她的?你们可知,假如你们出事了,我叶落尘该当如何?”
宁长歌眼眶泛红,委屈与愧疚交织在一起。她艰难地坐首身子,轻声说道:“叶郞,此事不怪司马姐姐,是我执意要去...... 我不想总是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也想为你分担,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叶家......只有这样才能引出蓝梦,为了早日除掉这个隐患,我.........”
“分担?” 叶落尘猛地起身,马车顶篷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养胎,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上阳会何等阴险,华九州蛰伏多年,手段狠辣,他们既然敢对你出手,那就代表他们早有准备,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满是后怕,“今日若有个万一,我......” 话未说完,他突然转身,不愿让两人看到自己眼底的慌乱与心疼。
司马芮见状,连忙起身跪到叶落尘面前,语气诚恳而坚定:“侯爷,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失职,没有保护好长歌。但长歌也是心系侯爷,她知道您肩上担子重,想要帮您将蓝梦此人彻底解决。若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叶落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跪坐在面前的两人,心中满是无奈。他伸手扶起司马芮一手牵住,又走到宁长歌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我不是怪你们,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你们若出事,我于心何安?”
宁长歌靠在叶落尘肩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叶郞,以后不会再任性了。只是...... 华九州如此野心勃勃,我们该如何应对?此次他从西域回中原开始行动,想必是布局己久,对着天下势在必得。此次燕北只是他的一步错棋,背后可能还有隐藏更深的阴谋。”
叶落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握紧拳头沉声道:“长歌说错了,京城叛乱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我想他既然敢蹚中原,就会再次回来!玄鸟卫的出现,正好给了我们追查的线索。玄鸟卫既然出现在了中原那就代表,他的人也在中原,我己经派夏炎暗中带人去彻查上阳会在西域的总教地址了,一旦找到证据,本侯定要让华九州和他背后的势力付出代价!”
司马芮重新坐回位子上,思索片刻后说道:“侯爷说言有礼,华九州能隐忍多年,必定在朝中还有不少眼线。我们行事需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京城朝堂暗流涌动,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党争己到了白热化阶段。书房内,大皇子手持奏章,眉头紧锁,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皆是关于西北水患与边疆防务的紧急奏折。烛光摇曳下,他俊朗的面容透着疲惫,却依旧神色坚定:“西北灾民急需赈济,边疆防线亦需加固,二弟却在此时与我处处作对,屡屡阻挠赈灾粮款的调拨,究竟是何居心?”
贴身太监王福躬身道:“殿下,二皇子那边最近动作频繁,不仅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还与贵妃娘娘的远房表兄工部尚书暗中勾结。听闻前日,符尚书在朝堂上公然质疑殿下对西北水患的处置方案,怕是想借此机会打压殿下的威望。”
大皇子樊信放下奏章,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皑皑白雪,轻叹一声:“本皇子一心为国为民,从未想过与二弟争权夺利,可他却步步紧逼。父皇对此却不闻不问,任由我们兄弟相争,究竟是何用意?”
而在二皇子的王府中,却是另一番奢靡景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身着薄纱,在堂上翩翩起舞。二皇子斜倚在榻上,怀中搂着美人,手中端着美酒,醉眼朦胧。一旁的谋士李进凑上前,低声道:“殿下,太子在西北水患一事上颇得民心,我们需想个法子,打压一下他的声势。”
二皇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就他那假仁假义的样子,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有母妃和表舅在,他能奈我何?再说了,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之位,分明是对他不满。”
李进却眉头紧皱,神色忧虑:“殿下不可大意。太子虽表面宽厚,实则在军中威望极高,手握不少京营兵权。顾廷声近日可是跟大皇子走的很近啊,如今边疆不稳,若他借此机会立下战功,与那几个大都督副督勾结,恐怕对我们极为不利。”
二皇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少在这儿长他人志气!明日朝堂之上,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