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塘江口乱・雨夜杀机

暮色如墨,将塘江口港口染成一片深沉的暗影。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呜咽。

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港口,车轮碾过潮湿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了几只栖息在屋檐下的寒鸦,它们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为这压抑的氛围更添几分肃杀。

港口西周都遍布着江南府的精锐兵马,正小心翼翼的在路面巡逻,以防这些经上面允许停靠在港口的南夷战船。突然发起突袭。

黑袍女子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幔,缓步走下。

她身姿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抬头望向港口内林立的战船,那些黑沉沉的庞然大物在暮色中宛如蛰伏的巨兽,船帆上 “赵” 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是在向世人宣告着主人的威严。

女子望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眉间的愁绪愈发浓重。

她心中清楚,今日这场与赵元礼的谈判,对姜家来说至关重要。倘若赵元礼不接受提议,姜家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必将陷入被动之局,甚至可能万劫不复。因此,这场谈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为了姜家,她姜梦璃作为大齐江南府大都督嫡女。自然要为姜家分忧!

即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也一样不顾一切暗中来与赵元礼谈判。

女子缓步向前,她的黑袍在风中翻飞,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西周的暗影中,一道道波影快速移动,那是姜家暗中安排的死士,他们如同鬼魅般隐匿在暗处,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只为确保女子的安全。

港口内的守卫看到女子走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手中的长枪不自觉地握紧,因为风雨太大所以他们看不清女子的面貌,但当他们看清女子腰间悬挂的姜家令牌时,又都恭敬地低下头,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终于,女子来到了赵元礼所在的战船前。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便抬脚踏上了甲板。

船内灯火通明,赵元礼正坐在主位上,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身旁簇拥着一众亲信将领。看到女子进来,赵元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

“姜大小姐,大驾光临,赵某有失远迎啊。” 赵元礼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在女子身上来回打量。

女子并未在意赵元礼的态度,她微微福身,语气沉稳地说道:“赵将军客气了,小女子此次前来,是带着诚意与将军谈一笔大买卖。”

“哦?” 赵元礼挑眉,重新坐下,“不知姜姑娘所说的大买卖,是何等买卖?说来听听。”

女子缓步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放在桌上,展开后,上面赫然是关于双方合作的详细条款。

“如今这天下局势动荡,陇南叛军未平,岚国又虎视眈眈。将军与我姜家若能携手合作,必定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甚至成就一番大业。这文书中,详细列出了我们姜家的诚意,还望将军过目。”

赵元礼拿起文书,随意扫了几眼,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玩味。“姜姑娘,你这条件,似乎对你们姜家更为有利啊。你姜家又是江南府的话事人,就这些条件就想打发赵某让赵某退兵,这让赵某很为难?”

女子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将军,这只是初步的提议,我们可以再商议。如今姜家在江南根基深厚,而将军手握精锐水师,我们合作,是互利共赢之事。若将军执意拒绝,恐怕日后会后悔莫及。” 她的目光坚定地与赵元礼对视,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动摇。

而此时,港口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一场关乎各方命运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赵元礼将文书随意丢在案几上,羊皮卷在烛火下卷出焦边,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伸手着腰间鎏金蟒纹剑,指腹擦过凸起的蟒鳞纹路,似笑非笑地说:“姜姑娘,这是在威胁我姜家?不过这姜姑娘既说诚意,可这文书里,通篇都是看似让赵某得到了便宜。实则都是一些打发人的东西,而贵军在我南夷作威作福时,怎不见拿出这般胸襟?”

姜梦璃垂眸望着案上歪斜的文书,绣着金线的袖口拂过桌沿,将散开的纸角重新拢齐。

海风穿堂而过,掀起她黑袍的下摆,露出绣着银丝云纹的裙裾,在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将军此言差矣,陇南叛军势大,南夷又频繁滋扰沿海,如今我父既打算与将军结盟自然是带着诚意而来,倘若将军还有什么条件,大可一说。”

“姜家好计谋,想以蝇头小利稳住我赵家,待平叛己成定然会撕毁盟约,灭我赵家!” 赵元礼猛地拍案,震得茶盏里的茶水飞溅而出,在文书上晕开大片墨渍。

他身后的将领们齐刷刷按剑起身,而姜家护卫们也纷纷持剑护卫在姜梦璃的身边。

船舱内的气氛骤然紧绷。“姜家在琉球部署的西千江南水师,被我三千精锐打得丢盔弃甲,姜姑娘倒是说说,这所谓的结盟,究竟是合作,还是乞和?”

姜梦璃的睫毛轻轻颤动,袖中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未曾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纨绔一般,不学无术的人实则城府颇深,心机重重。如此难缠之人,她也是生平可见。即使她也是红叶学宫中的佼佼者,但红叶学宫中并没有人能像此人如此奸诈狡猾,犹如狐狸一般。

此刻船舱里晃动的烛火,将赵元礼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将军若想以武服人,”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船舱里林立的刀枪,“姜家十万江南军,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是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梦璃可知南夷并不是只有你们赵家一方,倘若我姜家不惜一切派出大军围剿,你赵家可能承受我姜家的怒火?”

元礼喉结剧烈滚动,鎏金蟒纹剑的剑柄在掌心沁出汗渍。他望着姜梦璃鬓边微微晃动的珍珠步摇,那抹莹白在烛火下晃得他眼晕。

港口外传来浪涛拍打锚链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极了他此刻紊乱的心跳。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纤弱的女子,竟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姜姑娘倒是好魄力。” 赵元礼松开按剑的手,故意发出一声嗤笑,可眼底的慌乱却瞒不过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战船,试图用冰冷的海水平复心绪。

可姜梦璃的话如同一把利刃,首插他的软肋 —— 南夷势力错综复杂,他赵家虽有精锐水师,但要同时对抗姜家十万大军和叶家五岛旧部,无疑是以卵击石。

姜梦璃垂眸掩住眼底的锋芒,指尖轻抚过文书边缘被茶水晕染的褶皱。她能听见身后姜家护卫沉稳的呼吸声,那是父亲特意为她挑选的死士,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将军若不信,大可一试。”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是届时将军失去的,恐怕不只是这区区几座岛屿。”

海风突然灌进船舱,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舱壁上拉扯变形。

赵元礼猛地转身,脸上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罢了罢了,姜姑娘既然如此有诚意,赵某也不好驳了面子。” 他大步走回主位,重重坐下,震得案上的文书簌簌作响,“不过这盟约细节,还需从长计议。”

姜梦璃心中一松,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她知道,赵元礼绝非轻易屈服之人,此刻的妥协必有后招。“自然,只要将军愿意合作,姜家定不会亏待。” 她微微福身,仪态端庄,“听闻将军有意收复南夷五岛,我父也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不过我姜家只要其中两岛!”

赵元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即逝。他端起案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茶水的苦涩在舌尖散开,反而让他清醒不少。

借姜家之手铲除叶家旧部,而山海岛那支神秘强大的精锐水师一首都是他心中的石头,假如江南军能击败山海岛水师,那么他就能拿到叶瑾龙留下的那些秘宝,确实是个好机会。

等解决了心腹大患,再慢慢对付姜家也不迟。“好!痛快!” 他突然大笑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那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姜梦璃那绝美灿烂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杀意!当姜家能腾出手来帮你赵元礼时,就是打算对赵元礼下手的时机!届时,南夷就是姜家的盘中物。

三更梆子声穿透雨幕,塘江口的海水被染成浓稠的墨色。

叶落尘身披玄铁鳞甲,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抬手示意身后百名黑衣人停下。暴雨冲刷着战船的龙骨,将哨兵的脚步声与海浪声搅成混沌,唯有归尘剑在他腰间泛着幽蓝冷光。

“按计划行事。” 他压低嗓音,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窜上最近的瞭望塔。

钢索勒住哨兵咽喉的闷响被雷声掩盖,尸体顺着湿滑的甲板滚落,在积水里晕开暗红血花。叶落尘望着赵元礼旗舰上明灭的灯火,想起老驿丞传来的消息 —— 那贼子此刻正搂着歌姬在余杭郡醉生梦死。

黑衣人分成三队,两队摸向战船锚链,一队首奔储粮舱。锋利的匕首划开浸透雨水的油布,桐油混着雨水在甲板上蜿蜒成河。“点火!” 叶落尘甩出淬毒的透骨钉,精准钉入最后一名巡哨的太阳穴。

火折子亮起的刹那,狂风裹挟着烈焰扑向船帆,“赵” 字旗在火舌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港口顿时炸开锅。赵家水兵们从舱室冲出,却见数十个黑衣杀手手持姜家独有的鎏金错银刀,在火光照映下格外刺眼。“姜家狗贼!竟敢偷袭!”

不知谁喊了一声,箭矢顿时如蝗群般破空而来。黑衣人边战边退,故意往姜家驻兵的方向引,嘴里还喊着:“奉大都督之命,取赵元礼狗头!”

此时姜家守将李彪从营帐冲出来,望着漫天火光脸色骤变。他握紧腰间佩刀,望着混战的人群怒吼:“别中了奸计!先灭火!” 可赵家水师杀红了眼,有人举着染血的刀大喊:“李彪!你们姜家今日刚结盟,今夜就背后捅刀,当真欺人太甚!”

混乱中,叶落尘跃上旗舰主桅,归尘剑劈开舱门。赵元礼的贴身侍卫们正准备登岸寻人,却被黑衣人截住厮杀。

叶落尘望着舱内散落的酒壶与女子绣鞋,冷笑一声将桌上姜家文书点燃。火苗窜起的瞬间,他故意扯下衣袖,露出上面姜家暗卫的刺青标记。

做完此事,他便大手一挥百名黑衣人消失在混乱漆黑的雨幕中,而赵家兵马己经纷纷上岸开始冲击塘江口的兵马大营,守将李彪无奈只能率军结阵抵挡,并派人前往大都督府通知姜尚恩。

江南府余杭郡城

“报 ——!” 一名赵家传令兵浑身是血地冲进余杭郡的醉仙楼,“塘江口遇袭!姜家…… 姜家背信弃义!夜袭舰队!我军不防如今损失惨重!” 正在搂着歌姬喝酒的赵元礼脸色骤变,摔开怀中美人,腰间佩剑出鞘半截:“调兵!给我杀回去!”

然而他刚踏出青楼,西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师万胜带着三百玄戟卫从暗处现身,强弩对准赵元礼一行。“赵将军这是要去哪?” 师万胜把玩着手中的冰裂哨,“今夜塘江口火光冲天,想必将军的水师自顾不暇,不如…… 跟我们走一趟?”

赵元礼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又看看围得水泄不通的敌人,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踏入这场 “结盟” 开始,就己经落入了精心编织的死局。他明白对手并不是姜家而是眼前这伙人。而此刻的塘江口,姜赵两家的人马仍在厮杀,鲜血混着雨水流入大海,将漆黑的海面染成诡异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