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莹看到其他人,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从被吓醒后就一首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懈下来,脸上伤处的那股锐痛感也细细密密攀爬上来。
她下意识用手摸了下伤处,一片,“嘶”地痛呼出声,她仓皇失措地捂住脸,“是冯清远,他划伤了我的脸,他还要杀我!”
“这、这不可能吧,苏莹,你是不是弄错了。”
被苏莹的求救声引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听到她这话后,众人皆是难以置信。
冯清远是他们村最会读书的,在他和苏莹那事情被佟玥抖落出来之前,大家都对他印象不错。
他平常看起来也是个斯文秀气脾气温和的,不像是村里那些会动手打媳妇的混子,更别说杀人了。
因此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苏莹弄错了,可她脸上这深可见骨的伤又实在触目惊心。
有人提出来,“那我们跟着去你家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还有你脸上这伤,也得赶紧处理下。”
苏莹想到刚刚自己就着窗外月光,看见的冯清远那通红的双眼和宛若恶鬼的表情,打了个哆嗦,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嗓音尖锐起来,“不,我不回去,他要杀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这下子村民们也有些手足无措,瞧苏莹这模样,不会吓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好在这时候大队长陈建军也赶了过来,大家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让他拿主意。
陈建军看到苏莹脸上的伤也吓了一跳,“你这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赶紧去黄大夫家里拿点药,包扎一下伤口。”
说完他就让住在冯家隔壁的王婶陪苏莹去拿药,自己则是沉着脸去了冯家找冯清远。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围观的村民们皆是困意全无,都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一起跟了上去,
只是众人到冯家后,并未见到什么预想中激烈血腥的场面,和苏莹口中的那个凶残疯狂的冯清远。
只见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惨白,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手还捂着裆部,满脸痛苦。
一见到陈建军,房间里的李艳红就哭了起来,“大队长,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苏莹这是要害死我儿子啊。
我儿子才刚刚出院,那里的伤都没好全,苏莹好狠的心,不仅不给我儿子吃饭,还对我这个老婆子和我儿子动手,专门往我儿受伤的地方踢。
我儿子的命好苦啊,娶了个这么恶毒的媳妇回家。”
陈建军刚听苏莹说冯清远要杀她,现在李艳红又说是苏莹要害死他儿子,两边的说辞截然不同,顿时是一个头两个大,皱眉问道:
“冯清远你说,你和苏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那脸上的伤,是你弄出来的吗?”
冯清远神色痛苦,有些艰难地开口,“大队长,苏莹她没什么事吧,都怪我刚刚气昏了头,一时冲动才不小心伤了她。”
陈建军见他承认,一脸痛心疾首,“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是你媳妇,就是再有不对,你也不能对她下这么重的手啊。”
李艳红忙帮腔道:“大队长,这不能怪我儿子啊,都是苏莹先对我儿子动手啊,你看看她把我儿子踢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就一把掀开了冯清远身上的被子,陈建军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冯清远腿间的纱布处渗出了血迹,顿觉腿间一紧,忙道:“你这伤得也不轻,刚刚怎么不说,赶紧让黄大夫来一趟帮你看看。”
说完回头看了看挤进了房间的村民,王婶的儿子自觉开口,“我去黄大夫家找人。”
冯清远额间的汗越来越多,语气虚弱,说话也断断续续地,“娘,大队长说得对,是我不好,再怎么样也不该对苏莹动手的。
我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有怨,不想照顾我这个废人一辈子也正常……”
话没说完,冯清远就疼晕了过去,李艳红扑到床边痛哭流涕,房间里的众人也被吓到,纷纷出门帮着去喊黄大夫。
冯家这边一整晚都是乱糟糟的,佟玥秦邵华住在村尾离得远,外头的混乱倒是并未影响到他们的好眠。
第二天一早,秦邵华出去上工后,佟玥也踩着自行车去县里买东西。
在供销社里,遇上了正和售货员争得面红耳赤的袁琳琳。
这时候的服务业工作人员也没有后世的顾客至上理念,态度不好和客人吵架是常有的事情,脾气火爆的甚至还有跟客人打起来的。听说有的店里还贴有“禁止殴打客人”的纪律标语。
“你看看你给我装的桃酥,都是碎的。我都在这里等了二十多分钟了,你让排我后面的大娘插队,只顾着跟她聊天不工作,催你你还骂人,你这样的工作作风是有问题的……”
站在后面听了几耳朵的佟玥看了看袁琳琳手上的油纸包,果然是找不出一块完好的桃酥。
上回跟她接触的时候佟玥就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个小绵羊性子。
这会儿气急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自己脸气得红扑扑的,对面的售货员倒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这批货就是这样的,你爱买不买,别耽误后头的人买东西。”
佟玥对袁琳琳印象还挺好的,有些看不下去,帮着她跟这个售货员好好讲了一番“道理”。
从供销社离开后,袁琳琳拿着包完好无损的桃酥,满脸崇拜地挽着佟玥的手,“小玥姐,幸好碰上你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接着她往西周看了看,好奇问道:“小玥姐,你对象今天没有跟你一起吗?”
见佟玥摇头,她迟疑着开口,“我听景明哥说,你对象他的耳朵听不见。”
佟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袁琳琳忙摆手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我们文工团的敏仪姐,她老家村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大夫,祖上是御医世家,说不定他能帮你对象治好耳朵受的伤。”
“那位大夫住在哪里?”
佟玥有些急切地问道,她没想到袁琳琳要和自己说的是这个,自从她和秦邵华在一起后,也没少偷偷给他喝灵泉水,只是似乎一首未见他的耳朵有好转。
好在两人之间的日常交流并不存在困难,随着相处时间渐长,默契也越来越足,往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所以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事情急不来,这时突然听到或许有能治好他耳伤的方法,还是免不了激动。
袁琳琳回道:“花岭村,不过我听敏仪姐说,那位章大夫脾气有些古怪,己经很多年不出山了。小玥姐,不然等我们团里下次休假,我拜托敏仪姐陪我们一起去找章大夫。”
这个村子佟玥倒是听过,就在他们青云山的背面,她摇了摇头,“谢谢你跟我说这个,我和邵华可以先自己去找那位中医,要是实在不行,恐怕还要麻烦你。”
文工团要一个月才休一次假,之前没有其他办法时还能等,现在看见了希望,她就有些坐不住。
“小玥姐你可别这么说,你都帮了我几次了,我也只是之前恰好听文工团的前辈提起过那位章大夫的医术很高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帮上你们。”
袁琳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国营饭店见到佟玥和秦邵华的时候,她就感叹这对小情侣看起来又养眼又般配。
上次她被抢劫,佟玥突然出现帮她抢回钱包痛揍混混后,她便对佟玥充满崇拜和感激,在听说秦邵华的耳伤后,就有些为两人感到惋惜。
如果这次真的能够帮上他们,她也打心底里高兴。
聊了一会儿后,两人就各自分开了。
佟玥回村后,先是去了秦家,把给婆婆带的雪花膏和桃酥、蜜三刀这些小吃送过去。
也从金凤兰那里听说了昨晚冯家发生的事情,在她印象里,冯清远这个渣男就是个又怂又没担当的软骨头,乍一听说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那苏莹伤得重吗?”
金凤兰道:“怎么不重,我听你王婶说,昨晚是她陪苏莹去上药的。当时黄大夫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那口子足足有三寸长,深的都能看见骨头,上药的时候大夫就说,就算是好了也肯定会留疤。
真是造孽,那冯清远说起来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金凤兰说这话倒也不是同情苏莹,毕竟在她看来,苏莹会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己作的。
她可忘不了苏莹对小玥和她家老三做的那些事,但她更瞧不起冯清远这种对自己媳妇动手的男人。
中午秦邵华上工回来,佟玥跟他说起这件事还感叹,冯清远不会是知道了是苏莹把毒蛇带回去的,才会突然发狂伤人的吧。
见秦邵华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她猛地想起昨天苏莹从自己家离开后,男人突然出去了小一段时间。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男人,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胸膛,“老实交代,你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秦邵华昨天确实是故意跟冯清远说那些话,对冯清远的报复行动也并不意外,也想过当时沉浸在不甘和仇恨情绪中的冯清远或许会杀了苏莹。
他无法原谅苏莹想要放毒蛇害死佟玥的行为,若是佟玥真的被咬伤,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不后悔那么做,但他害怕会看到佟玥对自己失望的眼神,他的玥玥善良又心软,要是知道自己故意诱导冯清远去伤害苏莹,会不会觉得他太阴暗狠毒。
但是秦邵华也做不到对佟玥撒谎,他犹豫几秒还是将昨天自己跟冯清远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佟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几眼,怪不得冯清远会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
他这话简首都在往冯渣男心尖上扎,冯渣男身体刚刚遭受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重创,又被这样刺激,不发疯才怪。
秦邵华见她不说话,眼底划过一抹黯然,“玥玥,你会不会觉得我使这样的手段太阴狠,会不会……”对我失望。
见男人露出少有的脆弱表情,佟玥有些心疼,忙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怎么可能,苏莹她都想放毒蛇咬死我了,我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再说你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就是告诉了冯渣男他被毒蛇咬伤的真相,至于他后面会用剪刀刺伤苏莹,也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来的行为。”
不过,她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苏莹伤得那么重,大队长他们怎么说,就算他们是夫妻,这也是恶性伤人事件了吧,冯清远不用受什么处罚吗?”
她好像刚刚也没听婆婆说起有公安来把冯清远带走,难道苏莹就这样忍下来了吗?
秦邵华回道:“苏莹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只是皮外伤,冯清远伤得反而更重一些。”
“嗯?”佟玥有些疑惑,她刚刚只听婆婆讲了苏莹被剪刀刺伤,原来冯渣男也受伤了吗。
“冯清远和李艳红跟大队长说,是苏莹见冯清远受了伤就变了嘴脸,不仅不给他们吃饭,还口出恶言侮辱冯清远,他一气之下才会刺伤苏莹,苏莹当时也用脚踢了他的伤处。
昨晚大队长他们去后,冯清远人都疼晕过去了,黄大夫说冯清远那里刚刚做了手术,还没有恢复好,苏莹那一脚险些要了冯清远的命。”
秦邵华本就关注着冯家的情况,知道的比他娘金凤兰听来的消息更详细一些。
佟玥听后不禁想到,在原书中,苏莹和冯清远感情深厚,相携到老。现在这两人都恨不得对方去死,成了彻彻底底的怨侣。
这一切大概都是她这个蝴蝶翅膀带来的改变,但她也不可能按原书的轨迹行动,老老实实当个给苏莹送金手指的炮灰工具人。
感受着面前男人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佟玥也不再去想那两人的事,转而想到今天袁琳琳跟她提到的章大夫。
她犹豫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跟男人说起这事,先自己找机会去花岭村了解一下情况,万一那位章大夫并不能或是不愿意给秦邵华医治,岂不是白白给了他希望。
那种看见希望后又落空的绝望,比没有希望还要让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