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枢圣君起便有个规矩,仙门大比前,各个门派弟子可提前互相切磋,以便试探实力。
烟雨舟与其余仙门相隔千山万水,门中弟子素来嫌路途遥远,不愿为区区试探奔波劳顿。
每每听闻切磋之事,总是摆摆手,“何必跑那么远,就为了打一架?”
其余门派亦是觉得专程奔赴烟雨舟切磋实属多此一举。
但今年剑阁却破了例。
十余名剑阁弟子御剑而来,藏蓝色剑袍在云海中猎猎作响。
为首的少年名为莫惊春。
他负手而立,眼角微微上扬,对着迎客的弟子拱手时,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傲然七分矜贵。
“剑阁莫惊春,特来讨教。”
消息传开,众人才知这少年竟然是惊鸿山庄的嫡子,天生剑骨,十六岁便悟得剑意。
他领着剑阁弟子前来时,美名其曰“切磋试探”,可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分明藏着别的算计。
众人皆知,他们嘴上“讨教”,实际上这是来替剑阁挣回颜面的。
毕竟辛挽当众随手杀了两个剑阁弟子,重伤剑尊一事,早就传便整个修仙界。
莫惊春来烟雨舟的第一件事便是寻烟雨舟弟子比剑。
他踏入演武场,腰间佩剑“掠影”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烟雨舟虽是仙门之首,但论剑道一术,远不及剑阁弟子,尤其是莫惊春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待将所有能打的弟子尽数击败后,莫惊春修长的手指抚过剑鞘,目光望向远处。
“时幸何在?”
声音晴朗如玉磬,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听到时幸外出未归,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道。
“那便请辜师兄赐教。”
毕竟他的目标本就是辛挽,从辛挽徒弟开始,合情合理。
如今,小辈中的第一不在,那就找第二。
彼时,辜竹生正被客京华罚练字。
小弟子慌慌张张跑来。
“辜师兄!那、那莫惊春指名要与你比剑!”
辜竹生放下毛笔,他抬眼时,眼中并无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袍,便去赴战。
人到时,演武场上早己围满了人。
莫惊春抱剑而立,见时幸来了,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久闻烟雨舟辜师兄大名,今日特来领教。”
他说着“领教”,眼神却轻飘飘掠过辜竹生腰间佩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打量。
比试开始,莫惊春的剑招如行云流水,辜竹生勉强接了三十招便露败象。
最后一剑袭来时,莫惊春忽然收势,剑尖在辜竹生喉前三寸稳稳停住。
他微微偏头,声音清朗却刺耳。
“辜师兄,承让了。”
场下一片哗然。
莫惊春这番做派,看似点到为止,实则羞辱更甚。
他收剑入鞘时,袖口金线绣着的惊鸿纹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辜竹生眼睛发疼。
辜竹生倒是对此并不在意,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神色如常,只是默默收剑入鞘,垂着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平静。
“莫师弟剑法精妙,受教了。”
李盎然却气得眼眶发红。
她拉着辜竹生的袖子,“他分明是故意的!”
见辜竹生不为所动,她一跺脚,拽着他就往辛挽的居所跑去。
辛挽正斜倚在玉座上小憩。
他单手支颐,广袖垂落如云,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
听到李盎然添油加醋的讲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盎然大致就在说莫惊春多么多么嚣张,辜竹生多么多么委屈。
“圣君!您没看见他那嚣张的样子!”
李盎然说到激动处,连比带划地模仿莫惊春收剑时的动作。
“他故意这样——”
她学着抖袖子的模样,把动作夸张了三倍不止。
辛挽终于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凤鸣响起。
金色凤凰衔着信封翩然而至,翅膀扇动时带起细碎的金光。
辛挽懒洋洋地伸手,凤凰将信轻轻放在他掌心。
他展开信笺,修长的手指抚过纸上字迹。
随着阅读,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最后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信上字迹工整有力,措辞恭敬,却掩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傲气。
上面写:
「敬呈天枢圣君:
惊春自剑阁启程时,曾见鸿雁北归。其翼掠云海之姿,恰似圣君当年斩月碎星之剑意。
今与贵派弟子试剑三十七场,虽侥幸承让,终觉隔雾观花。闻圣君昔年论道时言:剑者当如朝露追日,宁碎不滞。
惊春不才,携惊鸿剑骨,请圣君不吝赐教。
——剑阁一百六十八代首徒 敬上」
不论是语气还是用词都恭敬谨慎,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傲气。
就像他与人比剑时,全程不下死手,但却骄傲到不正眼看人。
辛挽正无聊,觉得这个弟子着实有趣。
惊鸿山庄的嫡子,剑阁百年一遇的剑骨,这样的人实在是有趣。
他来到这个世界300年,很少碰到这样有趣的人,他要去见一见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有多少傲骨。
而且以莫惊春的性子恐怕早就将消息传开,他是逼自己去赶赴“鸿门宴”。
看来这“赐教”是不可避免的。
最主要是辛挽就秉持着一个观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气死他。
辛挽最擅长也最喜欢通过攻心来气人,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他要好好逗一逗他。
“惊鸿剑法的破绽啊......”
辛挽轻声道,修长指尖在信纸上轻轻一点,信纸立马化作粉末,如细雪般消散。
“就在攻心为上。”
他站起身,广袖随风轻扬,“走,咱们去教他第一课。”
辛挽缓步走下玉阶,衣袂飘飘,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破他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