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在微博社交平台发布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角度有点歪，镜头对着一个小小的窗台。
出租屋的窗玻璃脏兮兮的，外面是乱糟糟晾着衣服的老式居民楼阳台。窗台上，放着一碗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里面加了一个卤蛋，热气糊了镜头一小半。旁边是一支用得秃噜皮的铅笔，和几张画到一半的线稿。
林小雨的微博照片配文：“肝稿到凌晨三点，泡面真香！明天交稿就有钱交房租啦！加油林小雨！”
洛婉儿盯着那碗十分廉价的泡面，盯着那扇脏兮兮的窗玻璃。一股奇异的，甚至带着刺痒感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空荡荡的心口。
“真刺激！这才叫活着！”
一个小时后，林小雨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面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蹭满各种颜料的旧围裙，蹲在地上收拾打翻的颜料罐，对着镜头做鬼脸，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钴蓝。
配文：“啊啊啊我的群青！心在滴血！算了，就当给地板做抽象艺术了！”
当天深夜，林小雨又发了一条微博。照片里面是一盏小小的台灯，照亮桌上一堆摊开的画稿。一只明显属于女孩的手握着笔在勾线，手腕纤细，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速溶咖啡。
配文：“深夜灵感爆发，哈哈，感觉能画到天亮！冲鸭！林小雨！
林小雨的微博动态里，没有精致的摆盘，没有璀璨的珠宝，没有衣香鬓影的宴会。
她的微博只有窄小的房间，杂乱的画具，廉价的速食，还有林小雨那双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的，亮得惊人的眼睛。那是一种洛婉儿从未体验过的、滚烫的、带着油烟味的生命力。
洛婉儿手指却像着了魔，一遍遍刷新着林小雨的微博账号，贪婪地汲取着那些琐碎甚至有些狼狈的片段。
窄小的出租屋，斑驳的颜料，熬夜画稿时手边那碗泡面升腾的热气。每一个像素点，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完美却贫瘠的生命里。
“这才叫活着！”
洛婉儿手一滑，关闭了微博，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她穿着一件真丝睡袍，美得像假人一样的自己。胸腔里那股火烧得她发慌，又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望。
从小到大，这样完美的人生像个镶满钻石的笼子，她快被里面消毒水一样干净无菌的空气憋死了。
外面人都羡慕她含着金钥匙出生，但她却觉得自己的每一天特别的虚无。
她要那种人间烟火气，那种为了一碗泡面，为了下个月房租，为了打翻一罐颜料而心痛的真实感。那种感觉或许能够让她感受到自己活着，人生真实滚烫的体验感！
这一刻，她再一次确定自己要林小雨的人生，要那种真正有血有肉，能喘气的日子。
这个念头一旦钻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开始不停地催促爷爷，家族的力量在这种时候展现了惊人的效率。
几通加密电话，几个隐藏在金融帝国阴影下的名字被提起。不到二十西小时，一个如同深海水怪般的暗网入口，连同那个名叫“永生服务部”的秘密，就摊在了洛婉儿昂贵的定制笔记本上。
洛婉儿盯着目标代号后面那张证件照，照片上的林小雨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扎着，对着镜头笑得有点腼腆，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
廉价，普通，却拥有着该死的鲜活感！
“对，就是她。爷爷，她就是林小雨，我关注了她很久了。爷爷，我真的好羡慕她，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并且乐此不疲，甚至不觉得自己贫瘠的人生很辛苦。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生命力，我真的很想成为她。”
洛婉儿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颤栗的兴奋，指尖划过屏幕上林小雨那双干净带笑的眼睛。
“你确定？不后悔？”老爷子一脸不放心。
“爷爷，我确定，我就要她的人生！”
洛婉儿甚至能想象自己进入那具身体后，呼吸到那间小屋里带着霉味和颜料气息的空气时，灵魂都在欢呼雀跃的样子。
“穷人的烟火气？我来了！”
当意识传输前，洛婉儿兴奋得发抖：“爷爷，别担心我，等我体验够了，我就回来陪您！”
意识传输的过程像被强行塞进一个狭窄生锈的管道，洛婉儿感受到了挤压、摩擦、冰冷粘稠的触感。短暂的眩晕和恶心过后，她猛地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真的进入林小雨的身体，却被一股扑鼻而来的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呛得瞬间干呕。
胃里翻江倒海，她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奇怪刺激的味道。记忆中，家里总是香香的，世界也是香香的。
洛婉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硌得慌的旧沙发上，沙发的布料材质十分粗糙，上面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体味。她的视线所及，是低矮斑驳的天花板，墙壁上贴着几张幼稚的卡通海报，边角卷曲发黄。
林小暖的出租屋比微博里面发的环境差了一万倍都不止，一个小小的、堆满杂物和颜料罐的桌子，旁边就是那个狭窄的、油污明显的小厨房。整个空间小得可怜，比她家衣帽间的一个角落都不如。
“脏！太脏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洛婉儿循着味道，来到狭窄的客厅，餐桌上有一盒只剩下面汤的泡面。
她好奇地闻了闻，原地干呕了起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这里好脏好脏，这里根本不是我要的生活！”
洛婉儿吓得几乎弹跳起来，踉跄着扑向角落里那面蒙着灰的破镜子。镜子里映出的脸，是林小雨的。可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惊恐和铺天盖地的厌恶。
“爷爷，我要回去！”
洛婉儿近乎失控地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地划破了小屋的寂静。
“爷爷，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这地方应该是传说中的猪圈吗？”洛婉儿语无伦次地咒骂着，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气。
疯狂地扯着廉价的旧T恤上，洗衣粉的味道刺鼻地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她冲到卫生间，被抽水马桶上面的污垢惊呆了。
“爷爷，带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林小雨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