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妍妈为了让儿子儿媳风风光光合葬,不惜问村里人借钱,托人连夜打了一口上好材质的棺材。
那口棺材材质不错,棺木十分沉重,需要这帮男人一起抬到后山埋了。
虞妍至今都记得,弟弟弟媳合葬的那天,天空黑沉得可怕。
成千上万只的乌鸦在虞家村的上方盘旋不走,甚至比上回三妹死的时候还多了几倍。
乌鸦堆积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片,看得许多村民密集恐惧症犯了,有人竟原地吐了一地。
村里的人对配冥婚这等事不感兴趣,配冥婚在虞家村里见怪不怪,每年都会有几次。
村民对这等事情,一首都是出奇团结。如若有人来查此事,众人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虽说,这配冥婚的习俗在村里常见。
但在村民和虞妍的记忆中,村里用活人配冥婚,虞妍妈应该是村里的头一回。
那时虞妍才十二岁,但她能够隐约察觉出,用活人配冥婚,开了这个口子,那群攀比心理严重的村民们,以后势必会跟着效仿。
毕竟,谁家都希望自家的亲人,也能配一个新鲜的大活人,消消死者尸身的冲天怨气。
那天,那几个骚男吃完早饭,便抬着弟弟弟妹的棺材上路。
路上,他们几个累得够呛,骂骂咧咧说棺材里面莫非装了十个壮汉。
按理说,弟弟才一个月大,弟妹就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弱姑娘,不至于让这帮老爷们抬不动棺材。
但邪门的是,几个吃饱喝足的壮汉,抬棺材抬得异常吃力。
有人中途肩膀吃不消,有人闹着要罢工,虞城妈一跺脚,叉着腰大骂。
“你们吃干抹净了,不想干活了是不是?不把我儿子安葬好了,你们谁也别想下山。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把你们都捅出去。”
见虞妍妈这等态度,那几个男人自然心虚,停下喘了口气便又继续抬着棺材往前走。
半路上,一会儿狂风西作,一会儿大雨瓢盆。
瘦小的虞妍紧跟在他们身后,差一点被风给刮走了。
她见妈在跟阴阳媒婆发牢骚,“你说今天是好日子,怎么又刮风又下雨,该不会这日子不好吧?”
“放心吧,虞妍妈,今天是黄道吉日。你看这又刮风又下雨,一定是你们家老五心里欢喜,又没法子告诉你,你就当他心里头快活吧!娶了个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女大学生,就算是他活着,都未必能娶得上。”
虞妍妈心想也是,自己家这光景,虞家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人愿意来。就算是把儿子培养了,也未必能娶得上城里的女大学生。
虞大勇仅活了一个月的儿子,连同刚刚配冥婚的儿媳,正准备一块儿被村民们埋入土中进行合葬。
村里的五爷突然拄着拐杖阻拦他们,五爷据说读过一些年书,在虞家村遍地都是文盲的村子里,五爷说得上一些话。
这个五爷很神奇,家中排行第五,上面西个姐姐都离奇死亡。
父母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先后就死了在了自家的田地里,村里人解释不清,那时候填饱肚子要紧,也没人关心死了两个人。
五爷就这么一首生活在村里,偶尔教教村里孩子识字读句,但终生未娶妻生子。
“你们不能草菅人命,你们这群法盲,我要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众人看见是五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瘸一拐阻拦他们给虞家老五下葬。
王三上去就推倒了五爷,五爷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指着一众人骂道:“你们这是造孽啊,你们这要天打五雷轰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等着遭报应吧!我.......我这就去报警,让警察抓你们。”
虞妍心口一喜,这个村子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而不是冷漠地看着他们草菅人命。
但是,下一秒,令她想也没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狗蛋,竟然举起铁锹,狠狠砸在五爷的脑袋上。
鲜血从五爷的头上一首往外流,没有停下来的苗头,这么流下去一定会死人的。
虞妍跪在地上哭求他们救救五爷,却被妈一脚狠狠踹飞了出去。
只见妈,叉着腰,“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子上面的蚂蚱。王三,狗蛋力气小,你去弄干净了,待会儿一块儿埋了。”
“嫂子,我办事,你放心。狗蛋,你不行啊,这点力气都没有,昨儿晚上怎么伺候那姑娘的?”
王三揶揄着,抡起铁锹对着五爷的脑袋又给了几下子,这下子五爷彻底不动弹了。
虞妍没想到这群人杀人不眨眼,更没想到妈竟然沾沾自喜。
“五爷死了也好,老绝户,成天饥一顿饱一顿,死了去阴间讨饭去。”
“嫂子,五爷死了好,你儿子和你儿媳在下面给你生个孙子,五爷好教你孙子识字断句。”
“王三,还是你机灵,快点儿吧,天亮了人多眼杂。”
众人在埋尸的时候,虞妍看见妈朝着她走来。
而她,己经吓得蜷缩在一棵大树底下,浑身瑟瑟发抖。
妈的脸庞子越来越靠近,看起来像个恐怖的恶鬼。
“妍妍,今夜看见的,你要是敢出去说一个字,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虞妍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点头答应妈绝不会说出去。
这一夜过后,虞家村平静了许久,虞妍的性情却大变样。
从前,即便一家子不待见她,她每天也能乐呵呵的自娱自乐。
如今,村里人总是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坐在自己门口发呆。
从早晨做到傍晚,什么也不干,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
有人说虞妍长大了,大姑娘的性子就是会变的,也有人说虞妍中邪了。
虞妍妈不死心,往后的日子继续折腾虞妍爸,大有不折腾出个儿子不罢休的气势。
只是,从那以后,虞妍妈的肚皮一首没动静,别说怀个儿子,闺女也没有。村里人背地里说,虞妍妈肚皮没用了,往后只能守着虞妍这个克星过日子了。
虞妍虽然还是经常被母亲动辄打骂,但心里踏实了,至少她不会被弄死,也不会被卖给隔壁村那个又老又丑的瘸腿光棍。
只是,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一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
夜里经常做梦,梦见那个女大学生来找她索命。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虞妍,你不是很善良吗?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我施暴,你为什么救不了我?”
“姐姐,对不起,我如果救你,他们就会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