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舒绝望地跌坐在潮湿泥泞的河岸,手指深深抠进掌心的泥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希望。老管家临终前那喷溅而出的血雾,宛如噩梦般在她眼前不断闪现,挥之不去。远处追兵手中的火把,在三里外的山坳间明灭闪烁,恰似一只只狰狞的鬼火,而那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如同一支支利箭,毫不留情地穿透这漆黑的夜色,首首刺入她的心底。
她猛地抓起沾满泥浆的裙摆,不顾一切地沿着河道跌跌撞撞地奔逃。突然,脚踝在尖锐的碎石间重重崴了一下,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可这疼痛与她胸腔中那如撕裂般的绝望相比,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泛着幽蓝光泽的河水,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一条静静流动的绸缎,看似平静,却又透着无尽的诡异。乔云舒趴在河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与对老管家深深的愧疚交织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她永远忘不了老管家那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中毅然决然地将染血的短刀刺入黑衣人胸膛的那一刻。“小姐快走!”老管家那最后的呐喊,伴随着刀剑激烈相击的声音,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成为了她此生都无法卸下的沉重枷锁。
就在她几乎陷入绝境之时,“吱呀——”一声,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她猛然回头。只见一叶扁舟从那片茂密的芦苇荡中缓缓驶出,船头稳稳地站着一位身披蓑衣的老翁。老翁的银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宛如月光凝结而成的丝线,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沧桑的气息。
乔云舒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踉跄着朝着河岸扑去。慌乱中,她的珍珠耳坠不慎坠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栖息在一旁的夜鹭,那夜鹭扑腾着翅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老人家!救命!”乔云舒的声音带着哭腔,沾满草屑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船舷,仿佛一旦松开,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老翁微微眯起眼睛,浑浊的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装束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小娘子这是犯了什么事?”
乔云舒下意识地攥紧怀中用油布精心包裹的证据,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道道月牙形的血痕。此时,追兵的马蹄声己经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步步逼近。她咬了咬牙,将自己所经历的所有遭遇,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末了,她毫不犹豫地扯下颈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翡翠玉佩,递向老翁:“若能脱险,乔家定当重谢!”
老翁伸出干枯的手,接过玉佩,对着月光仔细端详。雕工精美的貔貅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它所承载的价值。老翁突然轻轻一笑,手中的竹篙用力地点向河岸,说道:“上来吧,正巧要去对岸给渔友送酒。”随着老翁的动作,船身灵巧地转向,朝着河心那片神秘的漩涡缓缓驶去。
乔云舒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船舱里,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老翁蓑衣下若隐若现的青铜鱼符。她心中一惊,那竟然是二十年前朝廷授予漕运使的信物。这个老翁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信物?乔云舒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柳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老翁突然打破沉默,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船桨搅动的水花在船舷边碎成一片片银箔,仿佛是在为他的话做着注脚。“姑娘可知太湖沉船那日,本该押运的三百箱货物,实际装的是什么?”他苍老的声音混着潺潺的水流声,让乔云舒不禁寒毛倒竖。
还未等乔云舒回答,船尾突然传来箭矢破空的尖锐声响。乔云舒惊恐地望去,只见三支狼牙箭如闪电般擦着船篷,狠狠地钉入了甲板。
“趴下!”老翁的动作快如闪电,瞬间抄起船桨,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横扫过去。乔云舒急忙滚入船舱,在慌乱中,她清楚地看见月光下柳家黑衣人面罩上那醒目的柳叶暗纹,与父亲书房密信上的火漆印竟然如出一辙。
老翁手中的竹篙与敌剑激烈相撞,迸发出一串串耀眼的火星。他枯瘦的手腕快速翻转,竟然使出了军中失传己久的“惊涛十八式”。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围攻的黑衣人一时难以近身。
在激烈的激战中,乔云舒在船篷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油纸包。她急忙展开,发现竟然是半幅舆图,上面详细地标注着太湖沿岸的布防漏洞。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因为这舆图与墨羽风给她的地图竟然能完美拼接!
终于,在老翁的奋力抵抗下,最后一名黑衣人惨叫着坠河。然而,老翁也己身中两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蓑衣。他迅速撕下衣襟,简单地裹住伤口,然后猛地将船舵转向暗礁密布的危险水域,对着乔云舒喊道:“从这里上岸,走山间樵夫小道,三日后丑时会有人在城隍庙接应。”
乔云舒艰难地上岸时,东方的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老翁的小船正被柳家的大船团团包围。冲天的火光瞬间燃起,在火光中,老翁那孤独而又坚毅的身影逐渐消失。乔云舒攥紧怀里的舆图,咬碎银牙,强忍着泪水,继续艰难前行。脚底的血泡与碎石不断摩擦,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踏在老管家那温热的血泊之上,心中的悲痛和仇恨愈发浓烈。
远处,京城那高大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向她招手,又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危险。而此时,柳家的搜捕队正举着绣有柳叶纹的灯笼,朝着她的方向如狼似虎地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