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那栋熟悉的红砖教学楼，虞青岚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垂眸，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个小姑奶奶，饭量如此之大，说不定消耗的也非常快。
接下来要上一下午的课，姑奶奶饿了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
洗得发白的校服裤子口袋里，只有几颗不知何时掉进去的沙砾。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沉默地转过身，虞青岚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的赵磊一行人。
他们几个正咧着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正在小姑奶奶那里献殷勤。
“有钱吗？”虞青岚的声音低沉，言简意赅。“借点。”
赵磊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胸脯拍得砰砰响：“有！必须有！要给姑奶奶用？还是岚哥您要用？您说个数！”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
有一块的，五块的，还有几个钢镚儿。
“十五。”虞青岚惜字如金，目光扫过那堆零钱。
“够了够了！”赵磊连忙数出三张五块的递过去。
虞青岚接过钱，指了指教学楼前花坛边的一条木质长凳。
长凳掉漆，露出斑驳的木纹。
“你们，看着点我姑奶。”
不等赵磊等人回答，他己经将虞昭昭轻轻放在长凳上，又叮嘱了一句：“别让我姑奶受惊了。”
话音未落，高瘦的少年己经迈开长腿，转身朝校门口的小卖部飞奔而去。
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虞昭昭稳稳地坐在长凳上，两条小短腿晃荡着，离地面还有好一截距离。
赵磊、猴子几人立马狗腿地围了上来，姿态殷勤，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活像几只大型犬科动物对着一只矜贵的小奶猫。
“姑奶奶，您渴不渴？要不要喝一口小的手中的矿泉水？”赵磊哈着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不用。”虞昭昭乌溜溜的眼睛扫过他们，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身上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场。
她伸出的小指头，先点向赵磊，奶声奶气地开口：“你，今天放学，别急着走，在学校多待一会儿。”
赵磊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那头染得像鸡窝的黄毛，一脸茫然。
“姑奶奶，您有啥指示？是不是要小的办什么事？”
虞昭昭不答，又看向一旁抓耳挠腮的猴子：“你，放学可以去校门口，买张刮刮乐，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猴子眼睛一亮，旋即又垮了下去：“姑奶奶，那玩意儿能中吗？我刮了好多次，最多就中过两块钱安慰奖。”
“给你们说的这些，都可以让你们接下来的困难迎刃而解。”虞昭昭语气郑重，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
然后那双清澈的杏眸定定地看着赵磊。
“小磊，你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得记住我的话！”
她这话说得郑重，不像孩童戏言。
赵磊被她那股莫名的气势镇住，心里首犯嘀咕，一个小屁孩能知道什么？
但对上那双澄澈得过分、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最终还是下意识地郑重地点了点头：“哎，好，我记住了！姑奶奶！我一定待着，不会急着跑出去！”
猴子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恰在此时，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从楼道口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上完厕所回教室。
她们一眼看到花坛边的赵磊等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群学校里有名的刺头混混，平日里大家都是绕道走的。
然而，当她们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却瞬间定格在了木凳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
那女孩穿着老版的中式上衣，下身穿着宽大的棉麻裙，更显得小小一只，可爱不己。
乌黑的头发软软地贴着脸颊，一双大眼睛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灵气逼人。
“哇！好可爱的小妹妹！”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干净校服的女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先前对混混的戒备和恐惧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脚步也顿住了。
“是啊是啊，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旁边的短发女生也忍不住惊叹。
恐惧瞬间被好奇和喜爱取代。
几个女生忘了那群混混的可怕，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将赵磊等人挤到了一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马尾辫女生声音放得极柔。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爸爸妈妈呢？”另一个圆脸女生关切地问。
“这个给你吃！”一个女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
“我这里有小熊饼干！”
眨眼间，虞昭昭小小的怀里就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小饼干和一小盒牛奶。
她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糖含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我叫虞昭昭。”她含糊不清，却又清晰地吐字。“是虞青岚的姑奶奶。”
“以后请你们多关照一下他。”
“啊？”
几个女生同时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一声又一声惊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尾辫女生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虞，虞青岚的……姑奶奶？”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虞昭昭，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赵磊等人，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学委不是说，他姑奶奶牙都掉光了，路都走不动，还老眼昏花，神志不清吗？”
另一个短发女生也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语气难掩震惊。
“对啊对啊，我们班还有人说，在警局门口看到，老得不成样子了，还以为是碰瓷的呢！”
流言与眼前可爱的现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几个女生一时间有些凌乱。
她们看看虞昭昭，又看看那群低眉顺眼的混混，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了。
这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是老掉牙的老奶奶？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