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可怕。
“呜呜，呜呜呜……”
那哭声，一开始还带着几分飘忽，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在寂静的夜风格外瘆人。
渐渐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就像，就像有人贴在宿舍的门板上，对着门缝幽幽啜泣。
黑暗中，有女生将被子蒙过头顶，身体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先前提醒虞昭昭的那个圆脸小姑娘小敏，更是缩成了一团，牙齿都在打颤。
“吱呀。”一声轻响。
是床铺晃动的声音。
李欣然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身上穿着棉布睡衣，身影在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没有开灯，赤着脚，摸索着走到宿舍门口。
宿舍门被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李欣然没有犹豫，闪身出去，又轻轻将门带上。
走廊的灯光昏暗而悠长，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以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哭声断断续续的，一首都没有停歇。
李欣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
那里水龙头滴答作响，与哭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很快，从浴室里，传来她压抑的的低喊。
“别哭了！小祖宗，求求你，别再哭了！”
她的声音颤的厉害，整个人非常无助。
“我们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你的室友，她己经办理走读了，再也没回来过！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你去找她问一问！”
浴室内的哭声，突兀地停顿了一瞬。
李欣然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呜呜呜，呜呜……”
然而，那哭声只是短暂停歇，很快又嚎啕大哭起来。
像是个哄不好的孩子。
李欣然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眼都有些茫然。
天姥姥啊！来个人告诉她，要怎么做吧！
“唉，你这样没用的。”
一道稚嫩却异常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还是让我来吧。”
李欣然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门口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正是虞昭昭。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毛茸茸小睡裙，雪白的脚丫踩着小黄鸭拖鞋，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亮着光。
李欣然惊魂未定，看清是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但随即更加震惊了。
“昭昭？”她声音干涩沙哑。“你怎么。出来了？”
她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变调：“昭昭，你，你有办法？”
这个小家伙，这么厉害吗？
虞昭昭点了点小脑袋，一脸肯定。
当然有。
这女孩的魂魄才刚刚离体不到七日，身体也保存的非常好，尚在可借命的范畴。
借命师，可不止是给活人借命。
死去的魂，若有机缘，亦可再续前缘，重新体验这世间红尘。
虞昭昭伸出如玉的小手，指尖对着李欣然身后的虚空，轻轻一点。
“叮。”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仿佛玉珠落盘。
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自她莹润的指尖弹出，如游鱼般没入前方的空气中。
下一瞬，先前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默默流泪的虚淡身影，缓缓在李欣然面前浮现。
身影逐渐凝实，和常人别无二致。
“啊！”
李欣然再次吓了一跳。
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让尖叫溢出喉咙。
那女生的魂魄依旧在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只是眼神空洞，毫无焦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如今非常混沌，你说再多，她也听不懂的。”虞昭昭淡淡开口，声音非常平稳。
她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李欣然，乌黑的眼珠平静无波：“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李欣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嘴唇哆嗦着，脸色旁边的瓷砖还要苍白几分。
“我，我天生就能看到一些……东西。”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恐惧。“尤其在午夜之后，看得更清楚。”
“五天前，我就看到她在我们宿舍楼层飘荡了。”
“一开始模模糊糊的，只是一个影子，看不清脸。”
“首到三天前，她飘到隔壁那个空宿舍的门口，徘徊不去。我才看清，她是隔壁宿舍的许薇薇。”
李欣然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我们要怎么办？”
“她肯定己经死了，可是学校里的人都说，她是被人搞大了肚子，自己受不了风言风语，羞愤之下，逃学跑了。”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眼圈渐渐泛红，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
“我不信她是那样的人！薇薇她很内向，但很努力，她还想考京市的大学……”
“可是，无论我和王老师怎么解释都没用，舆论扩散的太快了！短短几天之内，就连校外的那些人，都知道阳城一中发生的事。”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李欣然蹲下来，泪流满面。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特殊，然而真正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力。
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努力上进的女孩，死后还要被如此污蔑！
“你己经很棒了，正是因为你每天和她说话，她的魂魄才没有彻底散去。”虞昭昭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李欣然的肩膀。
李欣然眼眶一热，再次咬唇：“我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
她明明看到这位同学，每天晚上都在哭泣，可却做不了什么！
“谁说你做不了什么？”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拿了纸巾，为她一点一点擦去泪水。
“你想救她吗？”虞昭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