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兴安岭

五天后,老墨斗和杨双喜刚吃过早饭,黄芩、赵魁元还有秦穷就到了。

老墨斗坐在炕上,透过窗户打量了几眼三个人,然后挥了挥手,让杨双喜出去迎迎。

杨双喜推开门,冲着几个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黄芩冲他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赵魁元那根镀金表链在日头底下晃得人眼晕,蒲扇大的巴掌早拍在杨双喜肩胛骨上:“双喜兄弟,井水镇没镇个西瓜?”嗓门震得窗纸簌簌抖。

杨双喜佝着腰笑:“也不知道几位过来,西瓜倒是没备下,井水能管您喝到秋后哩。”

赵魁元哈哈大笑:“也行啊,先来舀子井水解解渴吧!”

秦穷走在最后,还是那身黑衣罩衫,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就咳嗽几声。

老墨斗盘腿坐在炕头,烟袋锅里残烟打着旋:“人老骨头沉,炕头生了根似的。”眼睛却往秦穷袖口瞄——那上头沾着星点褐渍,不像泥点,倒像血痂。“咱农村人,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礼节,都别见外,随便坐,就当自个儿家。”

黄芩嘴角一弯,露出礼貌的微笑,说道:“老前辈,您千万别跟我们见外,我们都是小辈,理应多担待着您。还盼着您往后身子骨硬朗,长命百岁呢!”

老墨斗呵呵一笑,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黄芩,开口道:“姑娘,既然都到了我这儿,有啥话,咱敞开了说,一起合计合计。”

黄芩回头瞧了瞧赵魁元和秦穷,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老前辈,实不相瞒,为了找那几味药,之前己经派了不少人西处打听,折腾好些日子了。虽说药没寻到,不过也算是有点收获。我把这些零散的消息都归拢到一块儿了,跟您念叨念叨,也想听听老前辈的意见。”

老墨斗一听,赶忙冲黄芩摆了摆手,“可别一口一个老前辈叫了,我呀,算哪门子前辈,也没老得不成样子。你们就喊我‘老墨斗’,要是觉着拗口,叫我‘老爷子’也行。”

黄芩忍不住抿嘴一乐,心里想着,首接喊 “老墨斗” 确实不太合适,就乖巧地改口道:“好嘞,老爷子。”

黄芩伸手到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赵魁元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黄芩却一扭手,绕过他的手,首接把地图 “啪” 地摊在了炕桌上。她伸出手指,点着地图上大兴安岭那一块儿,跟大伙说道:“之前从一伙淘金的嘴里打听到个消息。这一带有个地方叫卧龙沟,沟的北坡长着一片桃树。据那伙人说,那些桃树差不多在五月份才开花,结的桃子很小,又苦又涩,不好吃。每年下雪了,树枝上的桃子才熟透,咬起来像冰碴,有点冰牙。当地人管这种桃树叫冰桃,从他们的描述来判断,十有八九是雪桃。”

说完,她又把手挪到地图最北边,接着说:“大概八十多年前,前清同治年间,在漠河老金沟那一带,有一伙俄国人在搞地质勘测的时候,曾经挖出来一只半米多长的白蜈蚣。当时,勘测队想要抓住它,结果发生了意外。据说那只白蜈蚣吐出一片红色的毒雾后就消失了。毒雾所过之处,当场就死了十二人,尸体涨成猪肝色。”她抬头看向老墨斗,“我查了很多古籍,但是关于白袍天龙的记载,就是那么寥寥几句,只知道是一种变异的白蜈蚣。至俄国人遇到的那只白蜈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白袍天龙,我无法确定。”

老墨斗后槽牙暗暗发酸。原想着带这群雏儿在山沟里兜圈子混饷银,谁承想这小娘皮竟备着这等狠料。地图都拿出来了,消息看着也靠谱,要是不去看看,难免让人起疑。看来这回想偷懒清闲是没指望了。也是,收了人家的钱,总得给人办事,多少得上点心不是。

他想了想,然后缓缓说:“姑娘,你的意思是咱们先过去瞅瞅,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是吧?”

黄芩笑了笑:“老爷子,我只是说了说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行动上听您的,我们听您安排。”

老墨斗笑了笑,心说,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心眼还不少,说话滴水不漏,看来也不简单。他点着一袋烟,吐出一口烟圈,缓声说:“要我看,先不管那个冰桃是不是雪桃。取桃枭,要立春以后才行,去早了也没用。眼下来看,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不急。俄国人遇到的那只白蜈蚣到底是不是白袍天龙,仅听一面之词也不好确定,咋的也得过去瞅瞅才能确定。好在这两个地方都在北方,离着也不是很远。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去漠河的老金沟转转,然后在腊月廿三祭灶前转道卧龙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估摸着最快也得来年清明左右才能回来。”

听说要半年时间,黄芩明显愣了一下,显然这么久的时间,是她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她转头看向赵魁元,轻轻地咳了一声:“赵队长,后勤生活物资都备好了吗?”

赵魁元撇着大嘴看着黄芩,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采购的清单,你再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黄芩接过本子快速地浏览,突然眉头一皱:“哟,赵队长这是要改行当货郎?还有绣花针和胭脂盒?”

赵魁元得意地笑着说:“这是专门为黄大小姐准备的。都是哈尔滨老鼎丰的货,我特意托人从省城买的。”

黄芩眼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哦,这是赵队长专门给我开的小灶吗?”喉间冷笑带着冰碴子。

赵魁元显然没注意到黄芩的情绪变化,撇着嘴说:“大小姐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你是喝过洋墨水的,平时都是喝咖啡、吃西餐,身子骨金贵……”话音戛然而止——黄芩手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腰眼处。

黄芩手上用力,匕首刺破衣服,“赵队长以为……我是来凑数的吗?”

赵魁元看着黄芩那邪魅的笑容,猛然想起那天在兴发园,自己在昏倒前,她也是这样的笑。他突然感觉后脊梁骨首冒凉气,不敢再继续贫嘴了:“大小姐……你多心了……穿的和用的都放在后厢里了。就是不知道,大小姐能不能咽下这种糙食。”

“少废话!”黄芩怒目而视。

“别总点火就着,整天凶巴巴的,我又不欠你钱!”赵魁元回首推开抵在自己腰上的匕首,拍了拍衣服。“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老爷子,随时可以出发了!”

杨双喜也看出赵魁元和黄芩似乎是有过节,可这事儿旁人不好多嘴,他也就打了个哈哈,回身从箱子里掏出一只鹿皮兜子,斜背在腰间。里头装的家伙什儿,都是老墨斗提前给他备好的。老墨斗不止一回叮嘱他,不管懂不懂,都得装得像那么回事,能不吭声就别吭声,省得露馅。

老墨斗这么做,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杨双喜虽说对牵羊的门道一窍不通,可好歹知根知底。这五个人表面看是一个团队,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咋样。老墨斗拉着杨双喜,也不指望他能派上多大用场,就想着多双眼睛,帮自己盯着那三个人。不然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势单力薄,指不定就中了别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