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口，大树底下坐着乘凉的婆子们，朝梁氏喊：“干啥去呀？”
她们的眼睛打量着李鱼。
李鱼一点都不害羞，也上下打量着妇人们。
“西姑娘，真是越长越好看了！”邻居方婆子笑道。
方婆子就住在李鱼家胡同口，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鱼笑了笑没说话。
等她们走远了，方婆子惋惜地叹了一声：“好看有什么用？嫁也嫁不出去，要在家里当老姑娘了！”
“我娘家有个表弟，人高马大的，方婆子你给牵牵线，和梁氏说一说！”一个婆子挤眉弄眼地说。
“你表弟是瘸子吧，一头的癞，我可不做昧良心的事。”方婆子立刻拒绝了，“昨天，张媒婆去了李家，要把镇上的鳏夫介绍给李家西姑娘，被梁氏打了出来。”
那婆子把嘴一瘪说：“克亲又克夫的，这辈子嫁不出去！”
方婆子从小看着李鱼长大，那闺女比三个姐姐乖巧多了，人长得也好看。
……
李鱼跟着梁氏先去了粮油店。
买了十斤白面，一小瓶清酱，一包小虾米，一包干紫菜，一瓶胡麻油，一小瓶香油。
李鱼发现清酱其实就是酱油，是从酱缸中渗出来的清汁，20文钱一小瓷瓶，很贵。
“重掌柜，还有没有胡椒粉？”
梁氏开馄饨摊的时候，就从这家粮油铺进货。
摊子小，用不了多少，去县里还要雇马车，算起来钱差不多。
胡椒粉很贵，一般人家是不用这味调料的。
她都是提前定，掌柜的去县城进货，给她买上一包。
“有，只有一小包，你先拿去用，等下次我去城里，给你捎回来！”重掌柜笑呵呵地说。
一小包胡椒粉花了30文钱。
这些东西一共花了110文钱。
临走的时候，李鱼看了看小鱼干，舔舔嘴转了视线。
“重掌柜，再来半斤小鱼干！”梁氏笑着说，“家里有个馋嘴的儿子，打打牙祭。”
重掌柜笑呵呵地称了半斤。
梁氏把10文钱放到了柜台上。
重掌柜叫了小伙计帮着梁氏把东西运回去。
她和李鱼去买猪肉。
为了帮保证馄饨的鲜美，她都是提前一天买肉，剁好了馅，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用。
梁氏到了熟悉的摊位，马婆子忙过来说：“梁大姐买肉呀？好久不见了。”
梁氏打开了话匣子说：“这不，馄饨摊又支起来！以后天天来卖肉，有好的提前给我留着。”
马婆子一听笑着说：“我就说，你当初不应该放弃这小生意，虽然累，但不少挣钱！”
梁氏笑着说：“孩子小，家里忙！”
马婆子从后面的案板上拿了一大块猪腿肉：“梁大姐，后腿肉，瞧多厚实！”
“割吧，要五斤，横着割，连上那块肥的……”
梁氏比划着说。
李鱼意识有些模糊，隐约觉得像小时候扯着妈妈的衣角去买菜。
她那时候，才到妈妈腰间。
爸妈都没退休的时候，每月有工资，姐姐们每逢周末就回来吃饭。
爸妈忙活一上午做一大桌子菜，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再后来，老宅子拆迁了，爸妈退休了，一切都变了……
“鱼儿！”梁氏叫了一声。
“娘……”李鱼回过神来，发现眼睛模糊了，糊着一层泪水。
马婆子看了李鱼一眼说：“这是你家西姑娘吧，长得越发出挑了！”
梁氏拉着李鱼离开了。
马婆子看着李鱼窈窕的背影对男人说：“徐家二郎哪里病了，刚才还活蹦乱跳地从这过呢！”
卖肉的马老汉认识余刚说：“余刚这小姨子，哪里都好，就是命不好，那徐二郎的婚期在下个月，听说，那女子肚子都大了。”
马婆子惊诧地说：“这就是徐家人不地道了，当初不同意，干嘛还要定亲呢？这不是折腾人吗？”
马老汉说：“谁家愿意咒自己儿子重病呀，还不是徐家二郎偷偷干的好事。”
……
李鱼跟着梁氏走到岔道口，她停下脚步说：“娘，你知道恒丰钱庄在哪吗？”
梁氏说：“知道呀，从这往前走就到了。”
“咱们去看看吧！”李鱼挎着梁氏的胳膊就朝那边走。
梁氏说：“鱼儿，娘不问怎么弄到的乔家的契书，但以后危险的事可不能干！”
李鱼重重点头，眼睛又湿了。
两人走到恒丰钱庄门前，梁氏看了一眼招牌，神情有些紧张，拉着李鱼就要走。
李鱼看了一眼被肥猫抓挠过的地面，跟着梁氏走了。
李鱼漫不经心地说：“娘，恒丰钱庄要是知道二姐他们丢了契书，会不会假造文书，讹银子呀？”
梁氏一愣，慌忙说，不会，不会，恒丰钱庄不守信用也开不起来。
见梁氏慌张的样子，李鱼心里一下就清楚了，爹爹和姐姐知道她去乔家偷文书去了，怕她再契钱庄偷另一份文书。
乔家是普通人家，想偷偷溜进去，不难。
但恒丰钱庄开在镇上好多年了，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值守的小伙计都有武功。
李鱼万一去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人回了家，粮油铺小伙计己经把东西给卸下了。
梁氏和李鱼出去以后，李老爹两人擦完桌椅板凳就歇了。
那父子两个拨一拨就转，梁氏不在家，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就等着梁氏回家派活儿。
“梁掌柜，我要干点啥？”李老爹见婆娘滚线球似的屋前屋后，屋里屋外地来回忙活，腆着一张老脸问。
“哎呦，快去一边吃小鱼干去，别挡我的路，没见我忙着吗？”梁氏嘴里嘟囔着，脚下生风去了后院。
李鱼和宝哥坐着吃小鱼干，宝哥主动把屁股往西姐姐那边移了移，让老爹坐下。
李老爹瞪了他一眼说：“没见你娘忙活嘛，我去帮忙！”
李鱼和宝哥冲着爹笑。
一般的时候，爹都在帮倒忙。
爹似乎只适合拿笔杆子写字，还有就是仰着头，观赏墙上挂着的字画。
李老爹笑呵呵地夹着把扫帚出去了。
他知道婆娘以前出摊位的地方，他要提前给打扫出来。
明一早，他要去县衙里帮工。
“娘，我要帮你做点什么！”李鱼凑到咚咚咚剁肉馅的梁氏身边问。
“宝哥你来剁馅，鱼儿你把娘买的东西都拿过来，一会儿调馅用。”
李鱼答应一声，欢快地出去了。
把东西给梁氏摆好之后，她见弟弟人小，费力地端着刀，走过去要帮忙。
“西姐，这肉溅到身上不好洗下来，我有的是力气！”
宝哥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见梁氏刚从后院摘了青菜回来，这也是明天要用的。
她坐下来择菜，一边想着心事。
今晚还要再去一趟恒丰钱庄。
恒丰钱庄府城也有，油麻镇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号。
东家肯定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否则也开不了这么多连锁。
但听说，镇上恒丰的掌柜欺软怕硬，专门欺负老百姓。
油麻镇上的人都知道。
只不过，镇上只有这么一个钱庄，人们急用钱，还是会优先选择恒丰钱庄。